雨水混著血水,將沈清婉的視線浸得模糊。
她只恍惚看到五皇子將劍高高舉起,對著自己。
這一刻,沈清婉忽然覺得自己好累,只想閉上眼楮,等待生命停止的那一刻。
罷了,一切已經有了答案,也算是,死而無憾吧。
耳邊只有雨聲不停,沈清婉卻覺得十分寧靜。
五皇子手中的劍沒有落下。
叮!
一聲兵器撞擊的聲音打散了沈清婉的混沌,她懵然地睜開了眼。
一片白色的衣角拂過她的耳側,沈清婉腦子又開始嗡嗡作響。
似是有人在附近纏斗著,她听不真切。
只不過片刻的功夫,沈清婉就覺得自己被人一把橫抱了起來。
她渾身無力,頭垂到一側,卻看見被雨水浸透的地面上,祁佑正閉著眼躺著,背上觸目驚心的一片黑紅隨著雨水滲出,而他已經一動不動。
「祁……」
沈清婉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字來,卻听見自己耳邊輕聲的安慰︰「我在,別怕。」
沈清婉艱難地回過頭去,勉強看見辰王世子的臉。
「你把你家殿下帶回去,他傷得很重。」
沈清婉又听見辰王世子在和誰說著什麼。
「多謝了。」是勝邪的聲音。
沈清婉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被抱著,不知要往哪兒去。
……
「小姐!你醒了嗎?」
沈清婉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春蘭的臉。
「春……蘭?」沈清婉虛弱地念出兩個字來。
春蘭卻是欣喜地連連點頭,眼中蓄滿了淚︰「是奴婢!是奴婢!小姐你可終于醒了!」
沈清婉垂下眼眸,腦海中的記憶還在翻涌著,她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夫人!小姐醒了!」春蘭沒有注意到沈清婉的變化,歡喜地出去叫沈夫人。
沈夫人正送走大夫,听到春蘭的喊聲,也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進來。
「婉兒,婉兒……」沈夫人眼楮通紅,上來緊緊抱住了沈清婉。
沈清婉眼楮一熱,嘴唇不住地顫著,伸手擁住沈夫人,哭著喊了聲︰「娘……」
「哎……」
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沈夫人並不知道,沈清婉此時哭得傷心,並不是因為害怕方才的事情,而是因為與母親重逢的喜悅。
沈清婉雖然失憶後也慢慢和沈夫人親密無間,但到底沒有那些從小到大的記憶,沈夫人于她而言,不過是個格外關心愛護自己的長輩罷了。
可如今,所有的事沈清婉都想了起來。
這一刻將自己擁在懷里的,是疼寵了自己十幾年的母親啊!
沈清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倒是讓沈夫人漸漸覺察出不對來。
「婉兒……」沈夫人想松開沈清婉,沈清婉卻是緊緊箍著她,怎麼都不肯松開。
「你怎麼了?」沈夫人都忘了哭,開始越發擔心起來,是不是沈清婉在宮里受了什麼委屈了?
沈清婉泣不成聲,只搖了搖頭,依舊抱著沈夫人哭著。
「你們都出去吧。」沈夫人穩了穩心神,將屋中的丫頭嬤嬤都叫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了母女二人,沈夫人這才柔聲細語地對沈清婉說道︰「婉兒,和娘說,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委屈?
沈清婉一听到這兩個字,眼前便浮現出了那個面無表情,掐著自己脖子的祁佑。
正是那個也曾將自己擁入懷中,讓她想要托付終身的祁佑。
委屈?委屈都不足以形容沈清婉此刻的感受吧?
「娘……」沈清婉顫著聲音喚了一聲,依舊抱著沈夫人,將自己埋在她的懷里。
「娘在呢,別怕……」沈夫人輕輕撫著沈清婉的背,耐心安慰著她,「你什麼都可以告訴娘,娘一直陪著你。」
沈清婉吸了吸鼻子,眼淚還是不停地落著,口中輕聲說道︰「娘,我……我都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沈清婉便感覺到沈夫人明顯身子一僵,緊接著便听到她欣喜地開口道︰「真的嗎?!」
沈清婉一愣,被沈夫人拉了開來。
沈夫人看著她的眼楮,滿面都是驚喜的神情,口中念念有詞著︰「你當真都想起來了!」
沈清婉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沈夫人的淚水瞬間便流了下來,嘴角卻是不住地上揚,顫著聲音連連說著好,將沈清婉擁在懷里,旁的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沈清婉閉上眼,拼命感受著久違的熟悉氣息,在沈夫人的懷里蜷縮著。
不知何時她又睡著了過去,長長的睫毛還沾著淚,呼吸卻已經平穩了起來。
三皇子府,可沒有這樣的溫馨感人。
祁佑被勝邪扛了回去,完全沒有意識,全程都昏迷著。
密玉听到門被踢開的聲音,趕忙跑了出來,見到這一幕,頓時呆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勝邪這般皺眉嚴肅的表情,再一眼看他背上渾身是血的祁佑,密玉只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勝邪亦是來不及和驚惶失措的密玉說什麼,咬著牙一路跑著把祁佑扛進了寢殿。
「老蒲!!」
密玉回過神來,高聲驚叫,聲音里帶著顫音,帶著哭腔。
老蒲听到動靜,也是心下一沉,知道約莫是出了大事了。
密玉邊喊邊跟著跑了進去,趕在勝邪之前將床鋪上的被子枕頭都扯落到了一邊地上。
勝邪進來,小心地將祁佑背朝上,放在了床鋪之上。
他放下祁佑才直起身來,定楮一看,祁佑的整個背已經被黑血浸透,臉色慘白得嚇人。
密玉與勝邪都是呆呆站在一邊,連上去探他鼻息的勇氣都沒有。
「走開!」
身後傳來了老蒲低沉急促的聲音,二人趕忙讓開路來。
老蒲快步走到祁佑的身前,也是一驚。
他轉頭吩咐道︰「密玉你找人多打些熱水來,然後要一壺烈酒,勝邪你去冰窖取冰塊,快去!」
「好!」
二人應聲便立刻跑了出去。
老蒲轉過身,看著祁佑的模樣,心中一緊,竟覺得自己眼眶微漲。
不過他沒有時間傷感什麼,立刻從藥箱里取出了剪子,小心地將祁佑的衣物剪開。
傷口其實不大,只有三指寬罷了。
只是這一劍直入血肉,老蒲拿不準是否傷了祁佑的內髒。
等到老蒲攤開與血肉黏在一道的衣物,清楚看到了傷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