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沈清婉起了個大早,急急用了早膳便出門朝著永清侯府去了。
之前為了沈言玨的事兒,沈清婉總往外跑,又解釋不清去做什麼,經常惹得沈夫人不喜。
故而塵埃落定之後,沈清婉便是乖乖在家呆著,哪怕只是為了能讓沈夫人舒心些。
這回,可算是沈清婉這麼些日子以來頭一回出門了。
雖說沈夫人當真是一百二十個不放心,叫了一大堆人前呼後擁地跟著,但好歹也是出去玩了。
沈清婉總是想著,能玩久一點兒是一點兒,故而一早便急急走了。
永清侯府的門房亦是早早收到了自家大小姐的口信兒,一直在那兒盼著沈小姐來呢。
故而沈清婉一到,便是直接一頂青呢小轎給送進了二門去。
至于沈夫人派來的那群烏央烏央的家丁護院的,自然是在永清侯府的下人間暫時歇息候著。
陸雪煙也是早早地起了,左等右等人都還沒來,閑著無事,這會兒正坐在屋里發呆呢。
外頭小丫頭急急來報道︰「小姐小姐,沈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便听到外頭傳來了沈清婉的聲音︰「雪煙!」
陸雪煙眼前一亮,急忙快步迎了出去︰「婉兒,這兒呢!」
兩個好友有些日子沒見了,這一見面,皆是十分欣喜,手拉著手,似是有說不完的話。
還是陸雪煙的丫頭流如開口勸道︰「二位小姐哪兒有在廊下說話的道理,快快去里頭吧。」
「是是是,流如說的有理,」陸雪煙滿臉的笑意,拉著沈清婉便往屋里去了,口中還吩咐著,「你們都在外頭候著吧,我與婉兒說些體己話。」
說罷,她還回頭笑著看了一眼沈清婉,沈清婉也是抿嘴回笑道︰「人都被你遣走了,誰來給我上茶呢?」
「我親自給沈大小姐上茶,可好?」二人嬉笑著,進了屋子去。
進了里屋,陸雪煙轉身便是關上了門,拉過沈清婉就在椅子上坐下,當真親自奉上了茶水,眼中盡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沈清婉瞅了一眼她那樣子,心里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是又擔心自己直白地問出口太突兀了些,便是委婉道︰「這些日子都沒聯系你,你可還好嗎?」
陸雪煙抿了抿唇,胸口微微起伏著,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緊張樣子。
沈清婉耐心等著,未曾催促她開口。
陸雪煙似是下定了決心,咬了咬下唇,回身果斷地從自己的衣櫃中拿出了個小小的木匣來,咚地一聲放在了沈清婉面前。
沈清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嚇了一跳,眨了眨眼回過神,再去看陸雪煙,卻是見她放下那木匣後,便是即刻在桌邊坐下,再往桌上一趴,將頭深深埋在臂彎之中。
沈清婉瞪著眼楮看著她,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陸雪煙沒有听到動靜,依舊趴著一動不動,只是嘴里嘟囔出聲道︰「你打開自己看吧……」
沈清婉聞言,略略怔愣了一刻,便緩緩抬手要去拿那木匣。
陸雪煙听著動靜,突然又坐正了起來。
沈清婉被她這一驚一乍給嚇得一愣一愣的,心說她這是做什麼呢,抬頭一看,卻是見到陸雪煙從眼楮到臉頰到耳尖脖頸的,都是紅了個透,卻是絲毫不顧自己的失態一般,只死死盯著那個木匣。
「算了,你看吧。」陸雪煙拋下一句,又埋著去了。
沈清婉覺得她這樣兒,當真是又古怪又好笑,于是淺笑著搖了搖頭,拿過木匣來。
木匣也沒有鎖,只是一個輕巧的扣子,稍稍一擰,便揭開了盒蓋兒。
木匣中有精細柔軟的里襯,顯然是個用來保存貴重首飾物件的盒子。
而此刻這其中卻並沒有什麼貴重首飾,只是一疊白紙黑字的信紙。
「這……」沈清婉一愣,這都是什麼。
沈清婉伸手拿起一張來,只稍一看,便是滿目驚訝地紅了臉。
這……這是蕭潭……寫給陸雪煙的……情書嗎……
要說是情書,倒也不是那麼得像,中間還穿插了些蕭潭的自言自語,寫了一些自己覺著新鮮的見聞之類。
沈清婉看得滿頭霧水,這世上怎麼會有男子給心愛的姑娘寫情書,還細細寫那麼多自己見到的新鮮事兒的?
沈清婉知道了是什麼,便沒有再細看,只順手翻了翻這厚厚的一疊,少說也有十數張。
「雪……雪煙,」沈清婉都驚得結巴了,「這……都是蕭潭給你的?」
陸雪煙慢慢抬起腦袋,雙眼泛紅,似是蓄了些淚。
她看著沈清婉點了點頭,那淚珠便是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我一封都沒有回過,」陸雪煙開了口,聲音微微顫著,滿是不知所措,「我一封都沒有回過……他卻堅持每天都給我寫一封……」
听到這兒,沈清婉似乎明白了什麼,怪不得!
陸雪煙不回信,蕭潭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又不想斷了信,這才看到什麼新鮮見聞的都一股腦兒地往里頭寫了。
陸雪煙繼續抽抽嗒嗒地說著︰「起初是些情詩之類,寫得是真糟糕……」
說到這兒,陸雪煙含著眼淚撲哧一笑︰「什麼卿可知我心,什麼亂七八糟的情詩,一看就是揪光了頭發想出來的,不會寫還要硬寫……」
看似嘲笑的話音剛落,陸雪煙卻又是一副難過的樣子攀上了面容︰「我本以為不理他,他寫幾首情詩也就罷了,誰知這人真是沒完沒了,寫不出情詩情話,就開始講故事了。」
沈清婉靜靜地听著,看著陸雪煙又哭又笑的滑稽樣子,滿心滿肺卻只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什麼今日馬廄生了幾只小馬駒,有一只通體潔白的甚是好看……」
陸雪煙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十幾封信不僅是放在木匣之中,更是多少個日夜捧在手里,爛熟于心。
沈清婉緩緩伸出手去,握住了陸雪煙微微顫著的手,遞去了一個理解的眼神。
陸雪煙似是才從那些信的內容中回過了神來,睜著朦朧的淚眼看著沈清婉,口中喃喃自語著些听不太清楚的話︰「婉兒……他這人……他怎麼這樣……他怎麼能……」
他怎麼能這麼在乎,這份完全沒有希望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