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風伯然去了越城,風輝也急忙入了客棧,尋著暗流。
推門而入,他第一件事看了自己的父親,確認安然無恙,才安心幾分。
「風輝兄,這麼火急火燎的,是發生了什麼?」
正打算歇息的暗流,瞧著風輝這般著急的模樣,急忙起身,將靴子穿上,持著劍。
「風伯然,雲易天他們,都去越城初家了,說要找越城初家尋個說法。今日商討會,雲亦珊透著消息,說初慶鶴和你們王爺的恩怨已久,猜測是初慶鶴出于報復,所以干的這事,風銘鷺只是個被騙著幫忙的。風伯然一听就坐不住,當場就備馬趕去越城了。」
風輝眼底閃著鄙夷,風銘鷺威脅他的那副嘴臉,他至今還記憶猶新,什麼兄弟友愛,是為了兄弟才幫忙,意識迷糊犯錯,呵呵,明明就是主謀。反倒是那初慶鶴,成日呆在房里,瘸腿半殘,倒才像受了挑唆。
「呵呵,這是不是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風伯然這是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要為風銘鷺開月兌啊。不行,這事要稟報爺。」
他想著,走到桌旁,奮筆疾書寫著,那風銘鷺疑點重重,單他階數大漲還有當時枯井尸體異樣這兩件事,他們就不會叫他如此輕易躲過,放他出來逍遙自在。
而在閻城,深夜,夜冥還未入睡,他的眼窩,有些泛青,自從初星去了初家禁地,他便再也沒有睡過好覺,他翻了翻手里的書,這已經是那丫頭離開的第十五個夜晚了,那日,當他睜眼,初星已經走了,他們說,她帶著十幾個暗侍,背了一瓶元仙羽給的藥,持著一根鞭子,就駕馬前去了。
暗鷹說,從未見過初星那麼鎮定自若,那麼認真堅決的模樣。他惱,他不知道初星到底是用什麼理由說服這兩個人放她去的,但無論無何,他們是知道她的身子的,什麼理由,他們都不該放她去。他早就嚴明,那丫頭的命和他相連,她若出事,他絕不苟活,他揪著元仙羽和暗鷹,恨不得打死他們兩個,覺得自己不過是昏了一下,事情竟然失控到這個地步,他原想追出去,沒想到元仙羽事先在他藥里加了軟骨散,叫他使不出魔氣,被生生壓在了床上。
他還記得當時他奮力掙月兌的時候,元仙羽的眼眸泛紅,他極少看到元仙羽眼眸泛紅。
元仙羽說,初星和他保證,她不會出事,會活著回來,他信了,而夜冥身為她的摯愛,也該信一回,那丫頭被追殺沒死,落冰河沒死,這次,也不會。
他說他若真心疼那丫頭,就該好好活著,把閻城和風銘鷺的事情處理好,讓這丫頭正名,不用再帶著面具,頂著山塵的假名過日子,這是對這丫頭最好的回報。
一個信字,叫他忍下多少心痛,那軟骨散,到了第三日才解了,他想追,也尋不到了。他唯有听著元仙羽的話,日日按時喝藥,壓制熱毒,好好活著,而後,快些將風銘鷺的事情解決了。叫那丫頭早日摘下面具。
「爺,暗流的加急信鴿。」
推門而入,暗鷹手里捧著那只黑色鴿子。夜冥眉頭一皺,拿起鴿子,那鴿子瞬間消散,化為黑煙,夜冥瞧著指縫消散的魔氣,是平日的三倍,看來事態十分著急。他打開紙條,看了看,而後冷笑,將紙條放在了燭火下,燃盡。
「爺?是不是風家出了什麼岔子?」
暗鷹敏銳的覺察著,風家雖然在四大家族之中,一向和氣,默不作聲,不爭不搶,但不叫的狗,叫起來可能比會叫的還可怕。
「不過是狗咬狗,風伯然想將所有罪過推給一個死人,好讓他的兒子明哲保身,哼。本王要他知道,無論是主謀還是幫凶,只要動了本王的人,都得死。」
他眼里,閃著寒光,許久不見的冷。
「對了,那個月溪,找到沒。」
自從,那日之後,月溪就再無蹤跡,宅子清場的時候,從活人到死人,都沒瞧見那個月溪,她若是和初星一樣被關著,不可能自己逃走,所以,她只能是風銘鷺的人。而且暗鷹也說了,是吃了她給的糕點,才覺得困倦的。想來,那日混亂,那個月溪是趁亂逃走了。
不過再逃能逃哪里去,他派了隊伍暗中大肆搜索,更是派人去守著她苗山老母家了,她老母親家雖然地處苗山,偏僻的很,但房子卻修葺的很不錯,想來她是十分孝順她的母親的,所以他不信,她會丟下她的老母親——
而此時,初家禁地里,初星舉著火把,已經第三次繞回原地了。
「王妃,不如,我們分頭行動吧。」
身邊的暗侍瞧著眼前這十八個洞口,滿眼的疲憊。這里不見天日,他們不知道在這帶了幾天了,只知道,盡管他們很節省,但還是陷入干糧快要吃盡,水也快要喝完的境地。
「不行,我們已經損失很多人了,就剩下你們兩個,這禁地凶險,我們不能分開。」
初星盤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她擦了擦臉上的汗和灰,猶豫著。
半月前,他們快馬加鞭的往初家禁地趕,上山之路卻比那次凶險了許多,想來那才是初顯為了引誘她上山,故意將障礙都清除了,所以他們才會一路平坦,現下這才是真正的苗山,他們趕路花了幾日,上山又花了幾日,因為夜半猛獸出沒,還損失了幾人。
入了初家禁地才發現禁地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還是亂石林立,但卻是機關重重,她和那些暗侍,花了兩天時間,費了一番氣力才毀壞了所有機關,將玉佩合到了開關上,卻不想那門卻絲毫沒有動靜。
她試過無數方法,在無數時辰里反復實驗,都失敗了。最後,她看著自己受傷的手指,試著在玉佩上混入了自己的鮮血,才將那門打開。
想來,畢竟是初家的禁地,祖祖輩輩的秘密和寶貝都在里面,自然是需要初家的血脈認證才能進,當真是謹慎的。
只是沒想到,所有人前腳剛踏入禁地之內,後腳那門便自動關上了,再推不開了。他們燃了火折子,點了火把,才瞧清楚眼前。眼前是一片空地,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的空地,空地前的牆上,聯排著十八個一人身寬,一人身高的洞口。她左右看了看,用氣息探著里面的風流變化,卻發現著十八個洞口,無論是風流方向還是外貌,幾乎都是一模一樣。
她先選了最右手邊的洞口,帶了五個人,依次進去,卻沒想到剛入內,走了不過幾丈遠,便到了另一個空地,空地上都是幽暗的透明的花,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得迷糊起來,眼前一片幻境。
幻境里,她還是個六歲的孩童,穿著藕粉色的裙子,在院落里幫阿爺切藥。阿爺拿著切過的草根,瞧了瞧,輕輕點了點她額頭,夸她有進步,說切完簍子里的草根,就帶她去村口阿婆家吃豆花。
她熱淚盈眶,仿佛阿爺阿婆的離去只是一場夢,她沉醉在其中,模著阿爺的臉,拉著阿爺的手,無法自拔。
直到手臂一陣刺痛,她回眸,不知何處冒出一群黑衣人,圍剿著他們的院落,阿爺將她護在身後,對著阿婆喊,叫她們快跑,阿婆拉著她,朝著屋子外頭跑去。她拼命抵抗,竭盡全力的呼喊,不願意離去。
她看著那黑衣人要將刀捅入阿爺的肚子,她奮力掙月兌了阿婆的手,朝著阿爺奔去,擋在了他的身前。只見那刀尖鋒利,一把沒入了她的心髒,錐心刺骨的痛,波及她四肢,她倚靠著阿爺的身子,緩緩滑落,瞧著自己滿胸膛鮮血,她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她努力吸氣,可傷口太疼了。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緩慢,那麼真實,仿佛很快就要死去了。
她模著自己的胸口,忽然一個硬物,突出脖頸之下,她用力一扯,玉哨?不,自己哪來的這麼好看的白玉哨子。她思索著,努力搜尋記憶,對了,是夜冥,夜冥送的,對啊,我不是六歲,我今年都快要十八了,這一切是幻境,是幻境啊!
她驚醒,一躍而起,雖然痛感依舊那麼真實,但她還是忍痛,齜牙咧嘴的將那把刀從自己的身體里抽了出來。出來的那一瞬間,身邊的人都開始一個個消失,最後地動山搖一般,整個幻境轟塌。
她眨了眨眼,回到了現實,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洞里,眼前還是那片花田,她撕下裙邊,掩蓋了口鼻,瞧著身側,有的已經自己持刀將自己割喉自殺了,有的倒地,臉色烏青,雙手還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五個人,形態各異,無一幸免。
「小周?醒醒啊!大林,大林!」
她紅著眼,挨個搖晃著那些人,但任由她呼喊,他們都沒了動靜,她顫抖著手指,挨個將鼻息,脈搏,心跳,探了個遍,一片死寂,五個人,都在幻境中殺死了自己。她傷心,絕望,自責,跌坐在了地上,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用玄凌鞭子的手柄,捅了自己的胸口,剝開衣服,淤青一片,可想而知,力道之大,還好手柄圓鈍,不然她可能也要一命嗚呼了。
她憤怒的看著那些花,鞭子一揮,將所有的花全部損壞,而後將他們五個人腰間的牌子都取了下來,她帶不走他們,但她能帶走象征他們存在過的腰牌,沿著方才的路,跑了出去。
十八個洞口,意味有十七個都可能是陷阱,她已經損兵折將十人,不能再叫這些人無辜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