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芝微微一笑，道︰「沒什麼，隨便說說罷了。」
沐染卻搖搖頭︰「不對，你剛才一定說了什麼，你說得好像是……何嘗不想？對嗎？」
蘭芝無奈一笑︰「殿下不是都听到了嗎？」
沐染擰了擰眉，「為什麼呢？雖然君王身邊危險，可是對于一位宮女來說，在君王身邊卻是一件十分榮耀之事啊。」
蘭芝卻輕笑了一聲，那笑中卻是透著無奈與心酸，在君王身邊的確榮耀，可是沐軒澈這位君王根本不把她們當人看啊，對于她們這些身邊人動輒便是打罵不休，哪怕她們已經伺候了他那麼多年。
見她這神情，沐染關心道︰「怎麼？皇兄對你們不好嗎？」
蘭芝道︰「殿下也說了，在帝王身邊本身就是一件榮耀，其余的又豈能奢求？」
沐染蹙了蹙眉，冷笑道︰「看來沐軒澈當真是心硬如鐵啊。」
蘭芝卻道︰「陛下只是對我們這些奴婢嚴厲些罷了。」
「嚴厲？本宮看你這神情，應不只是嚴厲這麼簡單吧。」
蘭芝微微呆滯，並未言語，面上卻透著一股傷感。
一陣涼風吹過來，月光下樹影婆娑，沐染道︰「罷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蘭芝起身道︰「那奴婢先伺候殿下洗漱。」
沐染淡淡應了聲，起身進了內室。
翌日一早，沐染將將起床用了早膳，便見沐軒澈怒氣騰騰地向她走過來。
她心下奇道，沐軒澈這是怎麼了？
「參見陛下。」蘭芝與菊芳行禮道。
她笑意盈盈地打了個招呼︰「皇兄早啊。」
沐軒澈直接走到她身旁坐下，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道︰「皇妹，今日朕來給你帶了個消息，你猜猜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沐染被他身上這股子陰森森的氣息給嚇得生生打了個寒顫，她想，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沐軒澈才會如此憤怒。不過，沐軒澈越不高興，那她就越高興。
因笑道︰「看皇兄這表情，應該不是什麼好消息吧。」
沐軒澈冷笑了一聲︰「皇妹猜得真準，這的確不是什麼好消息。朕前些日子與南宮瑾宸去了信，告訴他你在朕手上，你猜他如何回的？」
沐染不語，心中卻冷笑道，她猜得果然沒錯，沐軒澈就是想用她去威脅南宮瑾宸。
沐軒澈繼續道︰「他說，他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江山。」
說完，沐軒澈期待著從她的臉上看到失望和憤怒，不過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沐染仿佛是听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面上並未有絲毫神色變化，反而還道︰「他身為帝王，理應如此。若他真為了我放棄了江山，那我也絕不會原諒他。」
沐軒澈愣怔了片刻，半晌後才咬牙道︰「皇妹果然識大體，朕佩服。」
沐染假裝听不出她話中的憤怒，道︰「皇兄過獎了。」
「你……」沐軒澈氣得發抖，道，「原以為南宮瑾宸能當眾為你下跪，定是將你愛若珍寶，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沐染卻勾了勾嘴角︰「他的確是愛我若珍寶，可他亦不是昏君，我也不是妖後。」
沐軒澈胸口起伏劇烈，定定地看著她，而後勾起一絲殘忍的笑，陰森森道︰「不過，朕現在突然覺得他此舉不過是放松朕的警惕罷了，刻意弱化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就是想讓朕放了你吧。」
她冷聲道︰「皇兄說笑了，說起來，我們之前就討論過這個問題，若有一日他要在江山與我之間做選擇，那他必須選擇江山，大不了最後隨我一道歸去。」
「選擇江山？很好，你說若他看到朕送他的禮物後，他還會不會如此淡定地說選擇江山？」沐軒澈湊近她耳邊，陰冷地道。
沐染心下一震，「皇兄此言何意？」
沐軒澈笑了笑，「之前，朕讓你沒了孩子，是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只是可惜那孩子並未成形，不能讓他親眼得見。你說，若朕把你身上的一樣東西拿下來交給他，他會不會像現在一樣淡定？嗯？朕的好皇妹？」
話音一落，沐染臉色瞬間白了幾分，憤怒地盯著他，「你想干什麼？」
沐軒澈嘴角噙著笑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撫上她的面龐，「瞧瞧，多麼美的一個人，若是少了什麼，還真是可惜了呢。朕還真有些下不了手呢。」
她驚怒不已，心中也還帶了絲恐懼，因為她明白，沐軒澈不是嚇她。
「嘖嘖，瞧瞧這雙靈動的眸子，哪怕是生氣起來，也是亮晶晶的。這麼美的一雙眼楮若是沒了，說實話，朕是真的不忍心啊。」
「皇兄，你真的……」她又是驚愕又是恐懼，「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親妹妹啊，難道你忘了你答應過父皇什麼嗎？」
答應過什麼？沐軒澈眼眸閃爍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他曾在沐睿淵跟前立下的誓言︰「若兒臣日後登基為帝，絕對不會傷害小皇妹，會保她一世安康，否則，五雷轟頂，皇位不保。」
他身子微微僵硬，又瞬間恢復如常。
當初他立這個誓言，不過是為了取得沐睿淵信任罷了。
而當初他給沐染下毒，早已破了這個誓言，現在的他不還是好好的嗎？所以誓言這種話，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他冷笑道︰「當初我的確在父皇面前說要保你一世平安，不過世事無常，誰讓你嫁了那麼個男人呢。你要怪，就怪南宮瑾宸吧，是他毀了你的一世長寧。」
沐染更是驚愕，現在已經沒有誰能將沐軒澈拉回來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閉眼道︰「好，皇兄想做什麼便做吧。長寧絕不反抗，不過，長寧仍然希望，皇兄能看在我們兄妹一場的份上，給長寧一個痛快。」
「痛快？」沐軒澈獰笑道，「朕讓你痛快了，誰又來讓朕痛快呢？若是南宮瑾宸乖乖交出十座城池，朕倒是可以給你個痛快，可偏偏他要這麼與朕僵著，那朕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原來皇兄也知道這是下策啊。」沐染強迫自己冷靜，道，「南宮瑾宸既然已經明確說了要放棄我保住雲國，那就表明了無論皇兄對我做什麼，也改變不了南宮瑾宸的決心。」
「是嗎？不試試怎麼知道。」沐軒澈道，「來人！」
沐染閉上眼楮，這麼快就來了嗎？
幾個侍衛進來抱拳道︰「陛下。」
沐軒澈看向沐染，她眼中分明有著恐懼，連身子也在微微顫抖，可卻仍然努力控制著自己。
見她這明明很是驚恐卻還要故作出一副冷靜淡然的樣子，沐軒澈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忍。
他抿了抿唇，道︰「皇妹嬌生慣養，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能如此堅強 。」
蘭芝與菊芳已嚇得呆滯在了原地，難道陛下真的要剜了長公主的眼珠嗎？
看著沐軒澈的神色與這些侍衛，又想到這些日子她們與沐染的相處，蘭芝心里實在是不忍心，不由跪地求情道︰「陛下，請陛下饒了長公主殿下吧，她可是您的親妹妹啊。」
而沐染一直未開口，實際上她心中已是害怕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她又怎能不怕呢？可惜啊，沐軒澈也不會因為她害怕而心軟。
而見蘭芝下跪，菊芳也跟著跪下道︰「是啊，長公主殿嬌體貴，又如何能受得了剜眼之痛？」
見這兩個一直跟著他的婢女竟也為沐染求情，沐軒澈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怎麼？不過幾天時間，你們就忘了誰是你們的主子了嗎？」
蘭芝與菊芳忙搖頭︰「不，不是的，奴婢只是怕陛下日後會後悔，長公主殿下與陛下血濃于水，陛下您就忍心……」
見沐軒澈面色越來越陰沉，沐染轉眸對她二人道︰「你們不必為我求情，你們跟了他這麼久，還不了解他的性子嗎？」
這二人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們竟然冒著被沐軒澈處置的風險為她說話。
沐軒澈冷冷一笑，閉了閉眼，微一抬手，卻又突然放了下來。他很想下令身後那些侍衛動手，可心中，卻突然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這麼做。
蘭芝她們說得沒錯，她畢竟是他的親妹妹啊。
想起小時候，他們也是一起玩過的，那個時候，他也是真心將她當成妹妹保護過的，想那時，他得知她中了毒，他還哭了。
後來，她去了慕容山莊，他對她的感情就慢慢淡了，直到她回來，他又在她面前扮演了一個好兄長的角色，而那個時候的他，就全然是為了取得父皇的信任而已。
當然，若雲國沒有要她和親，那他還是會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為她再找一個好夫婿，就像在父皇面前立下的誓言一樣，護她一世安康。
可是，如今她已成了雲國的皇後，且她的心，亦徹底偏向了雲國。
他痛心道︰「皇妹，你身為楚國嫡公主，深受父皇寵愛，如今何以完全不顧楚國？你這樣做，若是父皇在天有靈，也是心難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