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煢惜微微挑眉,其實,她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美眸仔細打量了一眼圓濟大師,之前她只被他身上的佛光吸引,倒是未曾注意到他的年輕,約莫二十有幾的年紀,唇紅齒白,濃眉大眼,單說這皮囊,應當是和尚界的翹楚了。

不過眼前人模樣雖然俊秀,卻不顯得女氣,大抵是與他常年四處游歷有關,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人的氣質尤為出彩,襯托得樣貌越發賞心悅目。

劉元啊,看來是這個人沒錯了,煢惜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勾,看來,那個丫頭眼光不是太差嘛。

攏回思緒,煢惜目光狀若無意般看向某處,微風拂過,揚起一點玄紗,接著便听得她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煢惜不知,還望大師解惑。」

圓濟大師許是正在思考怎麼串聯腦海中那些零碎的片段,並未注意到煢惜的細微的心理變化,約莫半炷香後,他再次開口︰

「平心而論,當時的我也極為疑惑,當我正準備開口問她的時候,她突然惡狠狠的拉著我跑到了一條小溪旁。

我莫名其妙之際,她開口便問我是否還記得這里,許是喝醉了的緣故,我看見她的眼眸中閃爍著憤怒,卻又滿含著期許,我記得她那種復雜的表情,但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想,大抵就是佛祖所說的痴吧。

秉著出家人不打誑語的原則,我實話實說,卻換來了陳芙愈發憤怒的回應,她幾乎是聲嘶力竭地一遍一遍問我為什麼,神情癲狂,兩眼空空,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

正當我試圖讓她冷靜的時候,她卻突然笑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表情變化可以如此迅速,幾乎是我踫到她的那一瞬間,她的表情立刻變得寧靜起來,溫順柔和,恍若方才那竭斯底里的瘋子,不是她一般。

她像一個孩子一般笑得天真無邪,一句一句吃吃地問我,為什麼不記得她了,為什麼忘記了要陪她看一輩子星星的誓言,為什麼要忘記忘憂河,為什麼要忘記她,為什麼要忘記阿芙•••

後來師兄弟們常常問我,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執念,我想,大抵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吧,那一刻,她在我懷里又哭又笑,她,也在我心上翻江倒海,也大抵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和她之間,開始有了無盡的羈絆與孽緣。

世人皆以為我是從小便生活在無果寺的和尚,只有我知道,九歲以前,我都是個俗人,我也有自己最好的伙伴,那個女孩,便叫阿芙,我是孤兒,阿芙也是,我倆都是被遺棄孤立的孩子,平日里看向他人的眼神,一樣充滿艷羨,一樣活得卑微而黑暗,自然而然地,也就比別人多了幾分親熱與信任。

幼年的我體弱多病,別人欺侮我時,阿芙總會沖上前來保護我,為了照顧那個無用的我,阿芙常常被打得痛成一團蜷縮在地上。

而我,卻無能為力,那大抵是我這一輩子最痛苦的時候了,瘦成皮包骨頭的阿芙,像玩具一樣被踢來打去,卻依舊想盡辦法護著我,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可能她過分的保護讓我惶恐與愧疚吧,總之,當圓悟大師,也便是我未來的師父路過,並表示想收我做關門弟子時,我毫不猶豫便選擇了答應。

即便,我能看到阿芙眼中撕心裂肺的痛楚、無助甚至怨懟。其實,我是怕的,我害怕阿芙不再理我,可在我心里,還有另一個強烈的念頭,我要保護阿芙,像阿芙保護我那樣。

我記得圓悟大師說過,若是我跟他走,便可學到這世間最精湛的醫術,救盡天下人。可我不想救盡天下人,我只想救阿芙一個人,我不希望阿芙身上有一塊塊的青青紫紫,我不希望听到阿芙半夜極力隱忍的咳嗽聲,我不希望阿芙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所以,我不想走,卻不得不走。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從那以後,整整十二年,我都再也沒有見過阿芙。

後來,師父常說我執念太深,心思太重,痴根難破,長期如此,必定走火入魔,他便將安魂湯摻進我的飯食,從此我倒是大徹大悟,潛心研佛了,可是,我的阿芙呢?

因著那些可惡的湯藥,我再也不記得我的阿芙了。本以為一切皆為因果,理應斷舍,可是,我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因著阿芙極度崩潰的情緒,我還能撿起這些記憶,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早不晚,不痛不癢,在最合適的時候,給了我最愛的阿芙,最致命的一擊。

所有的一切,終是難逃一個痴字。」

圓濟大師手中的木珠串突然斷裂,木珠抖落地面的清脆聲音打斷了他的講述,圓濟大師微微嘆氣,收起珠串,有些無奈地看著煢惜︰「施主,圓濟失禮了。」

煢惜心下一驚,這得是多強烈的情緒,居然能扯斷輪回結,要知道,輪回結無頭無尾,最是堅韌。看來這位圓濟大師,也是不簡單。也是,簡單的人,又怎麼會來敲她煢齋的門?煢惜微微一笑,眼角那顆小而晶瑩的淚痣隨著她眼底的狡黠愈發靈動起來︰

「痴,往往都是愛而不得,若非愛到極致,又怎麼會成了痴?煢惜以為,所謂愛恨,所謂貪嗔,皆是來源于對喜愛事物的過分偏執。而世間佛門弟子皆講究善惡,講究心若明鏡,將痴劃為三惡根之一,可是若人人心中皆一點執念也無,那這茫茫紅塵,又有什麼值得牽掛的呢?恕煢惜愚昧,不解其中緣由,大師可否指點一二?」

看著女子一臉較真的神情,劉元突然感到頭疼。她這句話,含義豐富,一方面暗指他身為出家人,痴根未破,實在是褻瀆佛法,一方面又問他對關于出家人該不該有痴的見解,考驗他真心幾許。

果真是個聰慧無比的姑娘!

只是目前,他答不了,若是他的心中沒有那種近乎瘋狂的痴念,他又怎會為了來這煢齋解開心結而歷盡艱辛呢?

為了來到冥界,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因果,散盡了畢生積攢的功德,為了找到這里,他用自己的金身與那冥河的擺渡人做了交換,且不談冥界那些因無法投胎而怨氣大增的妖魔鬼怪,便只是他們的一縷殘魂,也有的他受的了,他還用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只為再看她一眼。

圓濟大師嘆了一口氣,無言以對,亦無話可說。最後只得坦言︰「若是圓濟能夠擺月兌執念,又怎會尋施主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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