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王殿下在這里吹胡子瞪眼,再怎麼膽大的姑娘也不敢在此久留了,何況這里本就是喜安宮和琮王府共同開的一間用以休息的茶室,東瀛人在這兒走來走去,總歸也不合適。
「王爺,你可是將小美人嚇跑了。」路遙望著赤木櫻子那驚慌失措逃走的身影,只听得一道砰的關門聲,便禁不住皺了皺眉,旋即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顧琮遠。
那不該來的人走了後,顧琮遠明顯自在了不少,他悠哉悠哉的翹起了二郎腿。
「那又如何?」他輕輕掀起了眼皮,看了她一眼,「本王眼前不是有美人麼?又何需再看那路邊的歪瓜裂棗?」
路遙被人這猝不及防的情話撩得臉上一紅,噎了一會兒,吭哧道︰「想不到你還會這些花言巧語,男人的嘴……」
常山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笑嘻嘻的接口道︰「騙人的鬼!」
顧琮遠隨手就捻起了一側白玉瓶里的花朵,向人狠狠砸了過去,那嬌女敕的花卻是如羽毛一般,毫無力道的砸在了常山身上。
他斥道︰「你倒是說得輕巧,搞得像你不是男人似的。」
「我這不都是看王爺王妃恩愛,和你們學來的話麼?」常山唉聲嘆氣的拿起那朵花,細細的打量了起來,「只可惜啊,我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身邊一個名正言順的女子都沒有。」
路遙瞧他這傷春悲秋的愁苦模樣,不由得好笑的道︰「我先前不就說了麼?要給你安排相親,還不是怕你見了姑娘耍流氓,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都往外倒?」
「嘿!王妃!」常山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義正詞嚴的反駁道,「我是那種人嗎!你看看我,剛正不阿!姑娘們肯定喜歡!」
路遙難以置信的側目看了人一眼︰「先前說要給你介紹女子,你死活都不同意,現在怎的如此積極了?」
常山恨恨的看了看顧琮遠,又看了看路遙,語氣里酸溜溜的,像是單身大半輩子的孤家寡人一般,道︰「還不是你們倆成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她也坐直身子,拍案道︰「那你還想如何?我和王爺不在你面前晃,要麼就是你出任務,要麼就是我們自動回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常山哈哈道︰「別別,自動回避的應該是我,我現在都不應該在床上,打擾了你們的二人世界,我應該在船底模魚……」
「那要不要本妃幫你一把?」路遙語調忽然放得很溫柔,一般她用這種語氣說話,就多半沒有好事。
保不齊是真的想將常山一腳送進水中去了,那人連連退避,一口氣兒退到了窗欞邊,任由涼爽的海風吹拂︰「我可不敢勞煩王妃親自動手,要跳也是我自己跳。」
路遙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十分不客氣的道︰「請吧,常山大人。」
常山騎虎難下,嘴撅得老高︰「我我我消消食兒再跳!」
他們二人在那里插科打諢,顧琮遠先開始還很不屑,根本不願參與到二人這國子監一年級水平的爭吵之中。
然而他剛剛抬起茶
杯,便手上一頓,越想越是不對勁,常山剛才說什麼來著?
什麼他身邊一個名真言順的女子都沒有?
顧琮遠的劍眉緩緩挑了起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了那窗欞邊上上躥下跳的傻子,喚了一聲︰「常山,別鬧了。」
「不鬧了不鬧了。」那人見王爺說話,趕緊端正了起來。
好像是生怕和王妃多說幾句話,這琮王府指定認證醋壇子就會打翻一樣,戰戰兢兢的。
然而顧琮遠卻是分毫沒有吃醋的意思,反而是繼續用那揣測又懷疑的眼神看著他。
他鮮少用這般目光看這幾個手足兄弟,如此熾熱,帶著打量和好奇,這種眼神往往出現在他觀察路遙的時候。
常山驟然見王爺這麼瞅著自己,最開始愣了一下,旋即就是一個激靈,他一下子口齒都不清楚了,磕磕巴巴的道︰「王爺……王爺你這麼看著我作甚?難不成真的打算將我從這里踹到海里去?我可不會游泳啊!」
「常山你方才說了什麼,再說一遍,本王好像記錯了。」顧琮遠將信將疑的問了一嘴。
常山老老實實的道︰「我可不會游泳。」
顧琮遠嘖了一聲,擺了擺手︰「不是這句,上一句。」
「難道王爺您真打算將我從這里踹到海里?」常山莫名其妙的又重復了一句,然後也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白,當即拉成一張苦瓜臉,哭爹喊娘的道,「王爺!您……您該不會真的打算拿我去喂大魚吧?我不和王妃拌嘴就是了!我錯了還不成嘛!」
讓這廝這麼嘰里呱啦的一打岔,琮王殿下霎時就忘了自己方才想的是什麼了,不由眉頭皺得更加緊了三分。
路遙好奇的探過頭來,問道︰「常山方才究竟說了什麼?讓你愁眉苦臉成這樣?」
顧琮遠霍地站起身來︰「你剛才第一句說的什麼?」
「啊?」常山讓人嚇得向後一仰,險些就當真壯烈犧牲了,他支支吾吾的囁嚅了半晌,回憶了好半晌,才費力的道,「我……我沒有姑娘喜歡?我有很多姑娘喜歡?」
顧琮遠腦中亂糟糟的,呸道︰「用你在這廢話什麼?」
不罵他或許還真就想不起來,二殿下這麼疾言厲色的一斥,常山立時腦中靈光一現道︰「我沒有名正言順的女人!」
此話一出,屋中三個人齊刷刷的一怔。
旋即就陷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中,路遙和顧琮遠緩緩的扭過脖子來,看向了僵硬在原地的常山,那眼神中詢問的意味已經是十分的明顯了。
路遙嘴角神經質的抽動了幾下︰「常……常山,你這話是何意?難不成你這麼久單身的原因,就是因為你身邊沒有名正言順的女子,全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嗎?」
常山那一剎像是被戳穿了什麼隱秘的心事一般,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
難不成他和蘇輕煙的風流韻事就要就此暴露了嗎?
他被王爺責罰得話,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他這般暗影閣刀山火海殺出來的男
子,根本不在乎那些無足輕重的責罰,最多是和王爺鬧掰。
但是蘇輕煙就不一樣了,她原本就陷害王妃未遂,按照顧琮遠最初的命令,是直接要將她帶到荒郊野嶺處死的……
可若是一旦讓人發現,她非但沒死,還好好的活在太子東宮,並且成了自己的小姘頭,可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常山脖頸上的冷汗都落下來了。
他唇色蒼白的看向了顧琮遠,瞳孔都微微顫抖著,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他已經幻想到了兄弟割袍斷義的可怕場面了,一定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顧琮遠看他的眼神十分復雜,常山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好像有一種不可思議,全都蘊含在了那雙星目中。
他咽了咽口水,嗓音干澀的道︰「王爺……不是的,我……」
「常山。」顧琮遠忽然輕輕的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
常山的心剎那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的拳頭攥緊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松手,像是泄了氣一般,低下了頭,打算任憑顧琮遠處置了一般。
他想不通,想不通顧琮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他與蘇輕煙有染的……
誰知,顧琮遠帶著些憐憫的道︰「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本王平日里帶你很嚴苛嗎?」
常山如今已經不敢抬頭看那人的眼神了,他低低的垂著頭,路遙也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般,瞪大了雙眼望向他。
「王爺待我很好。」常山松開的手又捏了起來,掌心里都是汗水。
「琮王府雖然不比太子東宮富可敵國,但可有虧待過你們這些手下人?」琮王嘆了口氣。
常山都快哭出來了,咬牙道︰「不曾!」
顧琮遠閉了閉眼︰「那你為何去青樓自甘墮落?」
「……」常山驚詫的抬頭看向了他,老半天沒說出話來,腦子一片空白,「青……青樓?」
顧琮遠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道︰「沒錯,你方才說,你身邊從未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女子,本王便已經猜到了,你是不是……找的都是一些……」
琮王殿下畢竟出身正統,暗影閣再怎麼骯髒齷齪,也沒自小將他丟盡女人堆里,因此接下來的話,他說不出來了似的,話音至此,便斷了。
常山卻像是被人從死亡邊緣蕩秋千似的,猛地平穩著陸,狠狠松了一口氣,道︰「王爺你在說什麼?」
路遙顯然也信了顧琮遠說的,問道︰「常山,你若是憋得難受,其實我們都能理解。」
常山噎住了,臉色青青白白︰「我,我不難受!我想表達的是,自己未能像王爺和王妃這般,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婚宴,屬實遺憾,哪里是我去青樓的意思了!王爺你們在想什麼?」
顧琮遠和路遙齊齊的松了口氣,她道︰「那就好,就算如今很多男子沉醉那里,你可也不能自甘墮落……」
二殿下連連點頭。
然而就在此時,常山臉色一變,猛地轉身扒住了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