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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又是你們

茶室的人明顯便比外面那三教九流清靜得多,然而越是這種身份顯赫的人聚集在一起,那議論旁人的方式便愈是與眾不同。

並非是像市井小民一般絮絮叨叨的談論,而是帶著那些有錢人獨有的方式,男子們驕矜的抬著下巴,女子們羞怯又矜傲的用帕子或是扇面遮擋著,可是無外乎都在對那矛盾中心評頭論足。

看來事情是剛剛發生的,聲勢還不是很大,人們小聲的議論也漸漸有些沸騰了。

這客船里除了一些圓滑世故的小生意人,多半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的人一般都很閑,最喜歡看人的熱鬧。

「哎呀呀,這怎麼還能吵起來?可太有意思了!兩個人漢話說得不錯,可卻是不會半點的方言呀!」一個貴婦人羅衫華貴,輕輕搖晃著那小團山。

人們的聲音實在是太過鼎沸,以至于路遙根本听不見漩渦中心的爭吵。

她疑惑的挑起了眉毛?

不過是外面太過擁擠,想進來喝杯茶水,或是拿幾個果脯打打牙祭,未料還能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事情?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揚眉問道︰「請問這里面是發生了什麼?有人吵架麼?」

那貴婦人用一種「你這不是廢話嗎」的眼神輕蔑的掃了她一眼。

路遙干笑了兩聲,旋即又道︰「我的意思是,這吵架和以往的有什麼稀奇的?竟然會有這麼多人圍著觀看?」

貴婦人聞言,又像是覺得好笑一般,吃吃地笑了起來︰「可不就比以往的要有趣很多麼?那吵架的一個是我們天盛人,另一個是東瀛人!」

路遙一听見「東瀛人」這三個字,頭皮都跟著麻了。

好不容易來江南一次,不就是為了徹查回春堂當年的冤情麼?這若是再遇到了赤木信陽兄妹倆,和待在京城又有什麼區別!

她近乎是毛骨悚然的念叨著︰「可千萬別是那兩個祖宗啊!」

「你在念叨什麼呢?」貴婦人又用那種怪異的眼神將路遙打量了一番,只覺得這個人衣著不俗,卻是神經兮兮的,不像個正常人。

路遙對她一笑︰「嘿嘿,沒什麼沒什麼……」將茶杯一放,側身一擠,便順著那所剩無幾的縫隙擠了進去,「大家讓一讓,讓一讓,有什麼瓜也讓小女子跟著吃點兒!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人群間或爆發出幾聲不滿的謾罵,不過也都是一些酸溜溜的罵腔,路遙對那些酸儒渾不在意,只專心擠到了前方去。

如她這般想要看戲,又敢于厚著臉皮擠到前面的女子很少,因此路遙幾乎是佔領了某種詭異的優勢。

「這天盛現在哪來那麼多的東瀛人?」她皺眉道,「可千萬別是那倆貨!」

誰知看到了矛盾中心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一個面容清俊,身著和服的青年男子將妹妹護在身後,用那流利的漢話道︰「先來後到,這本不就是天盛的規矩麼?如今我們東瀛都懂得遵守,你身為天盛百姓,怎能欺辱我們?」

這人說話時義正詞嚴,卻是態度溫和,每一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不過一看就是一個很好欺負的貨色,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小白臉了。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不就是赤木信陽那廝麼!」路遙一拍大腿,哎呀了一聲。

一邊竟然還有人十分熱心的講解了起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道︰「您是不知道啊!這暴發戶插隊在先,還想調戲人家妹妹在後,讓這東瀛來的男的給教訓了,還滿心的不忿,叫來兩個手下,也都讓人給收拾得服服帖帖,這不,正在這里揚言,要繼續將家中所有人的召喚過來,給這東瀛人一個教訓!」

路遙狠狠的捏了捏眉心,或許听顧琮遠的是對的,若是乖乖的待在客房中,怕是也不必來此看這傻熱鬧了。

不遠處還有人慨嘆道︰「這可真是丟人丟出了四海九州啊!」

路遙沒有注意到這其中的怪異,便見那凶神惡煞的暴發戶有些惱羞成怒了,原本就是理虧得不行,又打不過赤木信陽,再就是听見了周遭百姓們的議論……

暴發戶猛地發出一聲大吼來,妄圖以他那壯碩如牛的身子直接將赤木信陽壓死。

櫻子在青年背後裝模作樣的發出了一聲尖叫,看樣子十分楚楚可憐,而那看似文弱的赤木信陽卻是冷笑了一聲。

就在那人的鐵拳落在小白臉上的前一秒鐘,路遙忽然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揚聲喊道︰「住手!琮王府令牌在此,誰敢造次!」

一听見這個名字,那鐵拳瞬時之間就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連帶著赤木信陽臉上冷嘲的表情都凝固住了三分,茶室里的百姓們先是愣住,再就是爆發出了一聲驚呼聲︰「竟然是琮王府的人!難怪看熱鬧都有底氣擠到最前面去看!這小白臉又是什麼人!」

那大塊頭暴發戶立馬就慫了,雖然臉色還是青一陣白一陣的,但到底是不敢輕易動粗。

路遙快步走上前去,先是問了一句︰「你們沒事吧?」

兄妹二人搖搖頭,赤木信陽道︰「我們沒事,多謝王妃仗義出手,感激不盡。」

路遙轉頭看向了那男人,眼神無比冰冷,皺起了眉頭,從齒縫間緩緩說了四個字︰「丟人現眼。」

暴發戶很不滿意,雖是不敢如先前那般造次,但依舊不忿的梗著脖子道︰「我哪里丟人現眼了!我不過是想喝杯茶水罷了!?插個隊能怎麼了?他是東瀛人就有特權啊!」

「並非因為他是東瀛人就有特權,而是因為你真的厚顏無恥。」路遙道,「連遠道而來的客人,都知先來後到是理所應當,而你卻是在我們天盛的地盤,丟著我們天盛的臉,你說說,這好笑不好笑?」

暴發戶面紅耳赤,實在是下不來台了。

圍觀的百姓們見狀開始起哄︰「道歉!快給人家道歉!」

「我不!我憑什麼!」暴發戶更加耍起無賴來了。

赤木信陽聲音很溫和,拉住了路遙,道︰「罷了,這次算我們認

栽,不要強迫他了,若他心性本就如此,多這一聲道歉也改變不了什麼。」

路遙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不行,他今日必須道歉。」

眼看那暴發戶還要反駁,簡直是將天盛王朝的臉面都丟盡了,她冷聲道︰「你可知面前站著的二位都是誰?」

那人蠻橫的道︰「我管他們是誰!」

「你面前站著的,可是東瀛的皇子和公主,你現在腳下踩著的巨輪,也都是他們答應了才建造起來的,不然你以為你這時候能站在哪里撒野!」她聲音凜冽的呵斥道。

周遭盡是嘩然一片,赤木信陽則是微微低下了頭,顯得一派的恭謙有禮。

那暴發戶的臉徹底漲紅成了個豬肝色,他其實早就該料到,這里有很多他惹不起的人。

然而他仗著錢財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卻未能料到這世上還有不用錢能解決的事情。

諸如,權。

面前站著的這個氣勢洶洶的清麗女子,是當朝二殿下的結發妻,而他方才推搡大罵的人,則是東瀛遠道而來,連皇上都對他們禮遇三分的東瀛使團之人。

「我……我,」他磕磕巴巴的後退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打擾皇子飲茶,對不住,對不住!」

赤木信陽卻是沒有半點惱火的意思了,笑得溫文儒雅,這世上簡直就沒有第二個人像他這麼好哄的了。

「沒關系,都是誤會而已,不說是對我們兄妹二人如此行徑,就算是遇到其他人,可也不能如此無禮了。」他道。

那暴發戶還真是給了台階就下,連連點頭哈腰的道謝,轉身就撞翻了人群,飛快的沖了出去。

這里方才能亂成那個樣子,想來赤木信陽他們也沒吃到什麼甜頭,如今卻是能因為那人一聲不輕不重的「對不起」而和顏悅色,路遙一時也不知該說這二人虛偽,還是該說他們心胸寬廣,識得大體。

「殿下還真是……」她說到了一半,屬實是說不下去了,便笑了笑,問道,「公主未嘗受傷吧?」

不等赤木信陽說話,那櫻子公主便很快接口道︰「有哥哥保護我,我怎麼會有事呢?多謝王妃關心了。」

這倒是個懂事又可愛的小姑娘,路遙忽地想起那抓不見人影的顧允月,一個頭兩個大了起來。

路遙好奇道︰「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赤木信陽垂下了眼簾,緩緩的輕嘆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怕是也講不清楚的。」

看樣子是需要到個清淨地慢慢說了,路遙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我還真是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們,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一同去琮王廂房中小坐一二?」

赤木櫻子不予置評,看樣子一切都听哥哥的吩咐了,只管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

這正中了赤木信陽的下懷,那人笑眯眯的道︰「那便……」他眯起來的眼中光芒精銳,仿佛透過路遙看見了顧允月的笑靨,「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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