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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漠北行省

從北地的清源小城回到繁盛如煙的京城,路迢迢,水漫漫。

尤其是這浩浩蕩蕩的軍隊車馬,縱然是軍容嚴整,吃穿住行幾乎都是整齊劃一的,可依舊耗時半個來月。

那碌碌的車馬方才抵達了京城的城門口。

二位殿下攻下柔然的消息,前段時間就飛鴿傳書抵達了京城,一時之間百姓人人稱贊,這件事情成了茶余飯後最佳的談資。

畢竟那凶悍頑劣的柔然王吐賀圖,讓治理北地多年的尹恩浩城主都束手無策,兩位殿下皆是青年才俊,風風火火的前去一探,非但將吐賀圖鞭打得不敢造次,還立下了大功,直接將柔然數個部落一並收復了過來,盡數納入天盛的版圖。

太子這下子算是風光無限了,進城的時候,相比已經處變不驚的顧琮遠,他面對百姓們的叩拜和姑娘們的贊美之時,竟是有些紅了耳朵。

但他天生就驕傲的像是一只搖頭晃腦的金孔雀,因此縱然是有微微的羞赧,也依舊腰背筆挺如同修竹,安安穩穩的坐在高頭大馬上。

沿街無數飛花碩果。

路遙還是第一次騎著馬招搖過市,也算是第一次見到姑娘們為了二位殿下顛倒瘋狂的模樣。

她微微一驚,在人聲鼎沸中對顧琮遠悄聲道︰「你當初平定南疆十八部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形嗎?她們也太……」

「太子殿下我要嫁給你!」

「琮王殿下我要給你生兒子!」

街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險些沒將路遙從馬背上給震了下來。

天盛民風開放,尤其對英雄仰慕,面對兩位俊朗神飛,玉樹臨風的殿下,少女們可謂是紛紛拋下了矜持,臉頰上紅霞蒸蔚,羞得通紅,也要爭先恐後的來嚷嚷幾嗓子

反正一生也就見金枝玉葉的殿下們這麼一兩次,索性就拋下了所有矜持和面子。

顧琮遠泰然自若,既不說對那些熱烈女子表達幾分回應,也不說全然拒絕了人家的好心,表情從始至終都是寡淡冷峻的。

還偏偏有不少滿面飛霞的女子喜歡這一口兒,路過時那些香花險些沒打到路遙的臉上。

他悄悄偏了偏頭,挑了修長漆黑的眉,道︰「本王當年率軍回來的時候,縱然你年歲並不大,可總不至于還在和泥玩兒。」

路遙嘶了一聲,瞪了人一眼,道︰「我那時小小年紀跟著爹爹走南闖北的好吧?還以為外面招搖過市的是誰家的俊俏公子,誰知道就是您老人家班師回朝,一戰成名的時候?」

「你那飛揚跋扈的樣子,我算是沒有見識到。」她哼哼道。

「……」

男子稍稍沉默了片晌,十分厚臉皮的道了一聲︰「那還真是你的損失。」

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修整,不是吃飯,而是直接去見皇上,琮王殿下雷厲風行,自然是拉著路遙便進了宮,而太子,先前的疲累讓少女們的嬌呼聲給一掃而空,歡天喜地、不知疲倦的便沖進了宮中,打算去拜見皇帝了。

大殿內仰天長嘯的

人,雙下巴堆了好幾層,層層疊疊的十分眩目︰「哈哈哈,哈哈哈,虎父無犬子,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李公公討好似的笑眯眯道︰「何止是虎父無犬子?陛下您乃是真空天子,二位殿下也都是人中龍鳳,此行大勝而歸,也有皇家血脈正統的緣故,不愧是我天盛的皇子!」

說話間,三個人影便翩然邁入了養心殿。

一人月白色風輕雲淡,溫潤如玉,澤世明珠一般質樸純粹,一人黑衣如雲,英挺無雙,俊朗非凡,緊隨其後的,是一襲粉衫嬌弱如春花的女子,然而瞧她眼角眉梢,卻是自由堅韌。

「兒臣見過父皇。」「臣女拜見陛下。」

皇子們和一個王府客卿在外浴血奮戰,幾次三番險些丟了自己的性命,而顧基皇帝在京城的安樂窩卻是過得十分舒坦,美人在懷,美酒在前,這幾個月沒見,雙下巴已經長了好幾圈。

路遙看了眉心微微抽動。

原本就是人到中年,真龍天子也扛不住發福發胖,看樣子這段時日是又胡吃海塞了不少,顧基皇帝整個人竟然愈發的渾圓了……

「起來,都是好孩子,都起來!」他歡天喜地的叫著,讓眾人從地上免禮平身了。

「你們這次可真是立下了大功,想要什麼封賞,朕都答應你們!」他龍袖一震,笑道,「想不到一晃幾個月都已經過去了,先前朕還以為軍鎮很快就會建造好,看樣子變故從生,北地的性情比朕想象的更加危險難料。」

太子也比先前看上去消瘦了許多,他精神抖擻的上前一步道︰「父皇!此次徹底降服柔然外敵,讓兒臣受益良多,再不會像先前那般驕縱任性,不可一世了。」

顧基瞧著顧子宴的確是比以前更要憔悴幾分,欣慰的點了點頭,道︰「朕心甚慰。」

「此去北地,方才察覺北地與京城各有特色,兒臣當真是見都沒見過!看來到底還是兒臣孤陋寡聞,日後必然要好好用功讀書!」顧子宴信誓旦旦的道。

路遙在一旁悄悄的翻了一個白眼,就他還用功讀書?

一般能直截了當的說出這話的,要麼是垂髫小兒,要麼就是躊躇滿志的書生,太子雖也是個青年才俊,但此時說出這意欲寒窗苦讀的話來,未免也太過好笑了。

他不在柔然繼續作天作地的闖禍就已經夠了,還總是做著春秋大夢,以為自己能有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作為。

聖心難測,顧基高興就好,听了太子自吹自擂,他哈哈的縱情長笑起來,好半晌才平復下來,撫須道︰「好!好!好!」

這一唱一和,听得顧琮遠冷汗直流,嘴角亂抽。

太子也顯然發現了顧基正在瘋狂發福,體型完完全全就是橫著長的。

故而他原想與人你來我往的客氣一陣子,卻是忍俊不禁的憋了好半晌,方才緩緩舒出一口氣來︰「看樣子父皇這段時間過得十分滋潤……」

顧琮遠懶得听他們父子倆商業互吹,他在一旁孤零零的站著,與顧基之間,唯有君臣之間的客套和嚴肅,卻沒有親人之間的

羈絆和溫情。

路遙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幾次三番欲挑起話頭來,好讓顧基記起來,他也還是有個威名赫赫、年少有為的二兒子的。

然而皇上根本無此意。

顧琮遠瞧見路遙那打著月復稿的樣子,心中暗道不值,既然他們不願將親人溫情分與他,生性高傲的二殿下便是更加不屑了。

「父皇,」他微微垂下了眼眸,拱手道,「此去北地,大獲全勝,王猛將軍駐守漠北,此外……我們還押回來了一個人。」

顧基挑眉︰「何人?」

「柔然舊王吐賀圖。」他緩緩道。

顧基方才還和顏悅色的臉上終于漸漸陰熾了起來,他自鼻腔發出了一聲冷哼,拂袖道︰「帶上來。」

其實這段時間路遙和顧琮遠未嘗虧待過這柔然小可汗,該吃吃,該喝喝,半分不曾短了他,處處都彰顯出了天盛王朝的寬厚仁慈來。

然而越是這般,吐賀圖便越是油鹽不進。

因為在這萬丈光芒之下,他只一天比一天的覺得柔然只是卑微到塵埃里的小小部落,互相抱團取暖,苟延殘喘。

他不要那些人冠冕堂皇的可憐,他不要。

當屬下們將吐賀圖拎到皇上面前的時候,縱然已是稍加打點過的形象,也依舊狼狽不堪,污髒難辨其真容,整個人就像是劫後余生的孤狼,瘦弱,性烈,卻全無生氣。

唯有那一雙眼楮,熠熠生輝。

就是他沒錯了,顧基如是想著。

就是這個和五皇子年歲一般大的少年,狠戾無情,如同兀鷹一般瘋狂席卷過天盛北境,讓無辜百姓流離失所,最終含恨慘死。

「這……」顧基鼻腔中又是一聲極其不屑的輕嗤,「就是傳說中的柔然王?」

吐賀圖看著金鑾寶座上的男人,一句話也沒說,微微抬著下顎,試圖保持柔然男兒的鐵血。

然而下一秒一陣尖銳的刺痛襲來,他膝窩的劇痛讓人難以承受,吐賀圖渾身猛地戰栗,下意識就跪了下去!

最後一絲熱血也被盡數澆滅,他下意識回頭看去,便瞧見了顧琮遠鍋底一般黑的面色,那人陰森森的道︰「既來天盛,便已是階下之囚,看見陛下,竟敢不跪?」

不跪,他便來幫他跪,打斷了腿,自然能老老實實匍匐稱臣。

吐賀圖由內而外的感到一陣戰栗和恐慌,那時這位狼王從未有過的恐慌……

他冥冥之中覺得,只要顧琮遠尚且活在這世間,今日能殺了吐賀圖,明日就能殺了另一個什麼王,千千萬萬亂臣賊子,在他戰馬長刀之下,盡是飛灰。

顧基雖年過半百,也微微臃腫發福,但彎唇一笑的時候,君威仍在,真龍天子的威嚴仍在。

「即如此,也不必勉強這手下敗將,只拖下去,先打了一百軍棍,再扣押入天牢便是。」

太子微怔︰「那柔然……」

「柔然?」顧基笑了笑,「從此世上再無柔然,唯有我天盛的漠北行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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