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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收復柔然

眾人亂哄哄的將柔然兵給扣押了起來,先且不論在實力上天樞玄機可以碾壓柔然人,光是那四面八方奔涌而來的架勢,就已經生生的將勝券握在手里了。

「……蕙蘭。」尹恩浩喃喃的念叨了一聲,聲音極輕極小,像是生怕嚇著了睡著的人一般。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翕動著,顫抖著,瞳仁微微縮緊,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尹恩浩當了城主二十年,這半生守過城關,面對過敵兵,上過金鑾朝堂,卻唯獨護不住自己摯愛的親人。

眼睜睜的看著掌上明珠喪命在眼前。

這一輩子救人不救己。

他勉強的邁著步子,眼睜睜看著夫人抱著女兒的尸首哭得一塌糊涂,終于在尹蕙蘭面前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確認了女兒的確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已經又熱烈又安靜的離開這人間。

「蕙蘭」他近乎嘶聲的嚎叫著那人的名字,一聲接一聲,淚水撲簌簌的滾落。

然而聲嘶力竭的呼喚了千千萬萬次,那人依舊闔眼,沒有半點的回應了。

吐賀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翻涌不休仿若江水怒吼,第一次被這種徹骨的寒冷和悲涼撕裂了心肺。

往日種種的愧疚,好像一股腦的涌了上來,他究竟在無聲無息之中,將多少家庭撕扯成碎片?

吐賀圖是一個年輕狠辣的人,他的字典里從來都沒有後悔兩個字,無論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哪怕是一夜之間親手殺盡了點翠閣滿門上下,以往依舊不覺得做錯了什麼。

可看著尹蕙蘭就這般在眼前香消玉殞,他竟然也生出了幾分叫做「良知」的東西。

「我錯了,蕙蘭,我真的錯了……」吐賀圖嘴唇顫抖得不像話,緩緩的向前攀爬,分外狼狽的伸手過去,「蕙蘭,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迎娶你做我唯一的王妃,我是真的喜……」

然而他那懸在半空之中的手尚且沒觸踫到尹蕙蘭,便見尹夫人目露凶光,像是徹底失心瘋了一般,瘋狂的引頸長嚎了起來。

「啊啊啊啊!」

隨後 嚓一聲,是血肉崩裂的聲音,吐賀圖素來堅韌,可此刻面對突如其來的疼痛,竟是沒能反應過來,被尹夫人一口咬得皮開肉綻,修長而脈絡分明的手瞬間就鮮血淋灕,他非常隱忍的發出了一聲慘叫。

點點的鮮血落在地上,仿若紅梅綻放,透露著腥甜的味道。

尹大人看著即將瘋癲的妻子,心碎不已︰「夫人!」

顧琮遠心中亂騰騰的一團,縱然不想看見吐賀圖完完全全的活在世上,可也不能就此讓人撒手人寰了,皺眉道︰「戰俘不能死了,快點攔下來。」

隨著這一聲令下,兩個親衛飛快的沖上前來,一左一右很快就將吐賀圖和尹夫人分開。

尹夫人這下子是徹底發了狠,將吐賀圖那右手咬得齒印斑斑,深可見骨,血肉模糊,好不淒慘。

吐賀圖剎那間額頭上便是冷汗陣陣,分外難捱,那股子疼痛折磨得他險些沒有昏死過去︰

「啊……!」

饒是路遙是一個外行人,瞧見這等淒慘無比的景象,也心知肚明

吐賀圖這雙手,往後或許再也不能提起什麼刀槍棍棒了,此生應該是與上陣殺敵絕緣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殺人無數,這都是自食惡果。

兩位殿下兵不血刃攻破柔然的光榮事跡,很快就在清源城上下傳開了,也有太子的親兵,迫不及待的將這個消息飛鴿傳書給京城中人。

「瞧瞧太子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常山和降香勾肩搭背的道,「活像是一只瑟瑟的孔雀,煩得要死!」

嘲諷鄙薄的輕佻之意毫不掩蓋,流溢在眼角眉梢。

降香將那人的手狠狠拍開,鄙夷的橫了那人一眼︰「先前瞧你和無念說話,還以為你和太子他們關系很好,怎麼此時又說他們不好了?」

「哎哎哎,屎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常山立刻如臨大敵的道,「我何時說過太子的好話了?我從來都是站在王爺這邊的,前些天和無念說話,那是因為我在罵他好嗎!」

「你知道那死禿驢說什麼!」常山一想到這個,氣得小麥色的臉頰都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起來。

降香滿月復疑惑,挑眉道︰「說什麼把你氣成這樣?」

常山啐了一聲,勃然大怒的道︰「那死禿驢居然不要臉的像我打听宛雙有沒有心上人,若是沒有,他就要先下手為強了,我真是呸!一個六根不淨的和尚,真是不知道他還要不要那個大臉!」

降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雙手緩緩抱住了胳膊,道︰「無念如今退出師門,喜歡誰也是他的自由,宛雙的年歲,也正好適合談情說愛,怎麼,難不成你是吃醋了?」

常山怔了一下︰「你何時也喜歡說這些話來逗我了?」

「我可沒逗你。」降香一臉的理所應當道,「我這是實話實說,宛雙一直都想找個如意郎君,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常山氣得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支吾了好半晌,只見他的臉越發的漲紅了起來,最後氣不過似的,狠狠的哼了一聲,猛然一甩手。

「反正是誰都不能是無念!」

「那無念是個什麼東西?腦袋沒毛,辦事不牢,宛雙若是跟了他,指不定那死禿驢武功不濟還要靠著我們宛雙……反正,反正他若是敢打宛雙的主意,我就打斷他的腿!」

降香其實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而且,也確實是有心逗一逗那人,卻未料常山如此一本正經的回答,而且這個面紅耳赤的反應,著實是有些超乎預料。

他一臉莫名的看著氣鼓鼓漸行漸遠的人,小聲囁嚅道︰「誰知道他又抽什麼風,自己不喜歡宛雙,也不許別人喜歡了……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清源小城逐漸安定了下來,百姓們又回到了先前安居樂業的局面,海晏河清,一片清明。

而且,軍鎮修建完善,清源城一天比一天堅不可摧。

柔然那邊徹底亂成了一鍋粥,舊王被捕,新

王又根本沒有人選,故而眼下的一切,只能苟且偷生一般仰仗著天盛王朝的施舍。

城主府上,卻是一片的蕭條零落。

分明是盛夏時節,可一踏進尹家,卻是讓人覺得天寒地凍,十分可怖。

自從尹蕙蘭在陣前自刎,尹家人便一蹶不振了起來,全府上下根本沒有一人還有精神好好過活。

相濡以沫多年的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任憑是誰也接受不了。

就在此時,顧琮遠帶著一個身高八尺的男兒從門口邁步進來︰「尹大人。」

正盯著庭前海棠樹的尹大人怔了怔,旋即回過神來,上前拱手道︰「王爺。」

顧琮遠發覺面前這個男人比自己第一次見他,還要清 三分,簡直稱得上是瘦骨嶙峋了,若非是穿著那麼一個像模像樣的官服,恐怕就只剩下了一具骷髏。

而尹夫人則是臥病不起,這夫妻倆就沒有一個能從那劇烈的悲慟里回神的。

「……」顧琮遠心情復雜的讓出了一步,將身後之人讓了出來,介紹道,「這位是王猛將軍,我的得力助手,等到我們回京,他會繼續留在這里,駐守軍鎮,替尹大人分憂。」

那個面容英俊的高大男人立刻上前一步,十分順其自然的給人行了一禮︰「尹大人好!」

他動作從善如流,動作也是大開大合,十分豪爽,看樣子就像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北地人,尹大人光是看了他一眼,便不由自主的覺得親切,勉強勾起嘴角笑了笑︰「好。」

王猛笑嘻嘻的道︰「下官初來乍到,往後的日子,還請尹大人多多提點了!您放心,上陣殺敵,我一定不會漏掉半個柔然人!」

尹大人和藹的勾了勾嘴角,道︰「本官自然是信你的。」

「但是……」尹恩浩忽然滿眼疲憊的道,「我不得不承認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恐怕能提點你的地方不會太多,往後還希望你能多多模索,自己模出來治理清源城的門路,方可放心大膽的去做你想做的。」

王猛是個直腸子,根本沒注意到什麼,朗聲道︰「是!」

尹大人卻是連自己身後之事都交代好了,顧琮遠微妙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卻並未直截了當的提出來。

畢竟人家同時愛女的關頭,任憑是誰勸他什麼「逝者已逝」也無濟于事,全都是無用之功罷了,搞不好還會火上澆油。

第二天,尹家上下掛滿了白綾,全都是用來祭奠尹蕙蘭的。

尹蕙蘭的尸身靜靜的躺在棺槨之中,頭上簪著一朵潔白無瑕的玉蘭花,看樣子安靜又嫻雅,這個鬧騰了小半生的姑娘,終于靜悄悄的睡了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或許還有千言萬語,都不必再說了。

路遙看著哭得肝腸寸斷,已經流不出任何眼淚的尹家夫妻,想要安慰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就在此時,尹大人燒完了最後一點紙,在管家的攙扶之下,緩緩走向了路遙和顧琮遠他們。

他顫巍巍的雙手從壞中模出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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