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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搖唇鼓舌

路遙狠狠地怔了一下。

她剛剛才從宮中那場硝煙彌漫的養心殿出來,頭也昏沉,雙目也跟著模糊,冷不防地連唯一的開心果也不告而別了,路遙頓時郁塞難當。

秦氏見她杵在原地,默然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原本還想埋怨此人關鍵時刻不在現場,這下不好意思責怪,她又心疼起女兒來了,便柔聲道︰「你也不必難過,過段時間淺兒還會回家的。」

路遙黯然神傷的看了看秦氏,忽然覺得母親蒼老了不少,鬢角竟有隱隱的白發了。

「娘……」她說話聲音有些沒力氣,道,「路淺今日要走,你們為何沒有一人提前通知我?知不知道這樣我會著急?」

「是淺兒特意不讓說的。」秦氏過來拉住了她的手,神情間有些動容,道,「她害怕你舍不得,這孩子看上去頑劣跳月兌,實際上最是心軟,坐進了馬車才偷偷抹淚,還以為家里人沒看到,其實我們都知道的……」

路遙喉嚨間有些干澀。

要知道從京城到蘇州,山迢迢水漫漫,說著是容易,可下次見面,也不知是幾個月後了。

秦氏生怕她難過,連忙將袖中的一封信抽了出來,塞到人手里,道︰「這是淺兒留給你的信,你看看吧,這丫頭都不讓我們看!」

路遙低頭一看,手上的信箋上,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心,正好在右下角處有一個梅花的烙印,看上去倒是賞心悅目。

她只一打開,便有幽香撲鼻,里面靜靜的放著一枝桃花,已經微微干枯了,卻是從內而外的散發著粉紅,艷麗非常。

「我想,」路遙臉上緩緩浮現出笑意,打開那小小信紙時,笑意更甚,「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秦氏不知她話中何意,正開口欲詢問一二,便見此人如同一道小旋風似的從眼前掠過。

竟是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跑了!

「哎,遙兒!你要去哪!」秦氏急得在身後大叫。

路遙跑起來衣裙上下翻飛,揚聲回道︰「反正跑不出路家!」

很快,她氣喘吁吁的站在了常青院門口,紅鸞正在門口灑掃,見狀愣了一下,道︰「小姐,您怎麼跑得渾身是汗,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她生龍活虎的回了一句,便沖進了東側的小廂房內。

這廂房里面有一個小小的暗閣,不算顯眼,可也不是十分隱蔽,因此最能給人安全感,小時候路遙和路淺時常會躲在這里,睡著了就會被爹娘無可奈何的給抱出去,也不用擔心旁人尋不到自己。

小閣空間極小,進去都要低頭。

珠簾清脆相撞的聲音響起,路遙剛將那簾子撩了起來,便有陣陣清爽的花香撲鼻而來,打眼一看,暗閣之中竟然是滿滿當當的全都是桃花,枝枝都是溫柔繾綣的模樣。

正中間放著一個狹長的匣子,她彎下腰來,輕輕走過去,將那匣子上的暗扣一摁, 噠一聲,匣蓋自動彈了起來。

杏色的綢緞上,盡是翡翠寶石制成的桃花簪子,每一枝都分外惹眼,

熠熠生輝,整整一套釵環首飾,各有千秋,擺在一起,竟是別有一番炫目好看的意味在其中。

紅鸞也跟了過來,老遠便隔著珠簾,望到了這邊的景象,禁不住跟著吃了一驚。

她驚訝得大聲道︰「天吶,難怪三小姐從回來那天就開始忙活,原來一直都是在幫小姐做圖紙上的那一套簪子……」

路遙也總算明白,為何那幾日路家「鬧鬼」,路淺總是心不在焉,好似對鬼都不上心似的,原來心思全都在這套簪子上面了。

想來她在蘇州私塾的時候,便是日日勤學苦讀,誰知道這回到家中,路遙還給人安排了苦差事,本以為此人能渾水模魚過去,想不到她還真就較起了真……

當真做出了這麼多首飾來。

紅鸞走近了一些,道︰「小姐,這杏花墊子下面,好像還有一層?」

路遙聞言將小墊子輕輕拽了起來,將那一套首飾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果然見下面還有諸多一模一樣的桃花簪子。

「這丫頭……」路遙失笑,不免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我不過是提了一句批量生產,她倒是不嫌累,還真能做出來。」

也不知這路淺何時變得這般勤快了,當真是長大了,竟不像路遙記憶中那個混世小魔王了。

面對這麼多璀璨惹眼的簪子,一陣陣溫情涌上心頭。

紅鸞贊賞的道︰「想不到三小姐看上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實際上心中竟是那般成熟且顧慮周全。」

「是啊,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覺得吃驚。」她喃喃的道。

「听聞上次二小姐去別院搞鬼,三小姐格外冷靜,竟是能鎮定從容的指揮下人,還安撫他們不要害怕,讓他們在自己房中歇息一夜……」紅鸞禁不住千萬感慨。

她長嘆一聲道︰「嘖嘖,同樣是路家小姐,差別未免太大了,三小姐和二小姐對待下人的方式當真是截然不同。」

路遙清淺的勾唇一笑,將匣子緩緩蓋起,眼中有無限希冀。

「路淺如今師從當代大儒,又有這制造首飾的本領,日後必然大有一番作為。」

此時的太子東宮,卻沒有那縈回的溫情,只有陣陣不可名狀的壓抑。

顧子宴在人前是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可回到東宮,便是壓抑而陰冷的惡煞,宮中人人都畏懼他。

唯有那趙清荷痴痴得盼望他歸來,剛一見人坐在椅子里,便開始噓寒問暖。

然而說了半天,太子都只是敷衍過去。

要知道,他需要的可不是趙清荷這種無濟于事的關懷,他只要真切可感的幫助,這趙清荷可以養在東宮,做顧子宴平淡如水的太子妃,卻不能陪伴他走那些險棋……

像蘇輕煙或是路遙那種有勇有謀的,才夠格。

趙清荷將茶水奉上,給人揉肩捶背,輕聲道︰「殿下今日在為何事心煩?」

顧子宴捏了捏眉心,道︰「還能因為何事?這幾天柔然那群蠢貨,將我們朝野上下攪和得一團糟,搞得人心惶惶……」

說來也奇怪,柔

然事小,可放在朝廷上共同商議,便開始各持己見了,一群老東西險些在朝堂上打起來。

就算僅僅是父子三人議事,結果也不是盡如人意。

他輕嘆一聲道︰「父皇已經決定派我和顧琮遠同去北地鎮壓了。」

聞言,趙清荷端著葡萄的手跟著顫了一下,不可置信似的緩緩瞪大了杏眼,道︰「您……要去北地?」

顧子宴一腦門官司的點了點頭,整個人看上有又萎靡了三分。

難得見性情溫柔的趙清荷也有了惱意︰「兩個皇子同去北地,這未免太……」

未免太荒唐。

誰有不是這麼想的?可聖心難測,若是留在京城,太子搞不好會被入獄的張越給牽扯進去,一時之間竟是進退維谷,他估計又要徹夜的失眠了。

顧子宴伸手過去,將人輕輕拉入懷中,趙清荷面上微紅,半推半就的坐在人腿上︰「殿下……」

「本宮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他枕在了那人溫熱的頸窩處,聲音沙啞而疲憊,「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經無力周轉了……」

在這位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太子妃眼中,顧子宴其實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上能巧言勸諫陛下,下能鎮壓無數外敵,生得又是俊朗神飛,加之位高權重,對于趙清荷來說,這就是一個完美的人。

然而她奉若神明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無法轉圜的事情。

「殿下,為何不能再和陛下商量一二?」蔥白指尖輕輕撫模著那人的耳廓,柔聲道,「這次一下子去兩個皇子,柔然人會如何想我們?」

她不想讓心上人去邊境涉險,眼眶跟著微微紅了起來︰「陛下最喜歡听你說話兒了,真的沒有余地了嗎?」

顧子宴聰明至極,尤其是是懂得如何牢牢抓住女人的心。

那人動容啜泣的關頭,他動作輕柔的收緊了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嘆道︰「本宮去也就去了,最多是在路上被那不長眼的琮王刁難一二……」

「父皇將我們兄弟二人都支走,究竟為何,我已經無心拘泥,可是……」他眸光閃爍間盡是不忍,「又要有許久見不到你,著實難熬。」

俊俏面容上盡是淒楚可憐的神色,像他這種平日里位高權重、無所不能的人,一旦流露出脆弱受傷的神情,便讓人格外心疼。

趙清荷一瞬間就進了他這套了。

她反客為主的抱緊了太子,道︰「殿下,你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太子苦笑一聲,道︰「軍營中多一個女子,其實不顯突兀,可惜,這個位置已經有人了。」

趙清荷瞬時愣住︰「是誰?」

顧子宴先前好幾次看路遙和趙清荷言笑晏晏,想必那會拉攏人心的琮王妃已經將他的太子妃吃得死死的了,這樣下去,東宮就要亂了套了……

如今路遙不是東宮客卿,已經難以拉攏到自己的陣營,如此一來,更加不能讓趙清荷與她交好,搞不好便會泄露東宮機密。

他一字一頓的道︰「路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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