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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迷霧重重

顧基從來都看不慣那種爭先得瑟的刺兒頭,若是這反對的聲音源自太子,或許他還能消除一些心中的煩悶,然而此話來自他最不待見的顧琮遠。

他瞬時之間便露出了幾分不耐的神色來,蹙起了眉頭目光冷淡的看向顧琮遠,道︰「琮王還有何異議?」

張大人心中莫名的煩躁,坐立難安的挪騰了一下肥碩身軀,竟是有些後悔方才幫顧琮遠圓話了。

二殿下看見他不安的小動作,薄唇微微勾了起來,上前道︰「父皇,張府或許還有蹊蹺,兒臣覺得,與清風寨一事月兌不了干系。」

此話一出,養心殿內頓時寂靜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針扎似的落在了張越的身上。

張越連忙大叫了一聲「臣冤枉」,動作十分流暢的便跳起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二殿下,下官不知您何出此言,為何清風寨的事情會與我有關,我可是奉命查辦的……」

顧基也是覺得顧琮遠荒謬似的,神情復雜的看著殿上二人,張越為人不近,不可能從清風寨買來美嬌娘,何況,說一句不好听的,京城之中聲名鵲起的秦樓楚館多了去了,簡直是數都數不過來,被人教得當,舞樂雙絕的花魁更是數不勝數,哪里用得上大費周章的找清風寨?

這胡思亂想在皇帝的腦子里匆匆而過,他疑心病重,自然並非全然信任張越,便問道︰「你說張大人與清風寨一案有關,可有證據?」

張大人做賊心虛,縱然腆著一張厚比城牆的臉皮連連喊冤,可那身亂顫的肥肉還是出賣了他。

先前路遙便屢次三番的和顧琮遠提起此事,既然是夫人吩咐,顧琮遠又有被搶了功勞的私怨在里面,以二殿下這不肯吃虧的強硬性子,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張越張大人非法買賣僕人,府中有許多年紀尚小卻無賣身契的下人,父皇若是不相信兒臣,大可以派人去府查看。」他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然而一旁本該作壁上觀的太子卻是心浮氣躁,站起來說道︰「二弟連個能拿得出手的證據都沒有,一上來就是讓父皇大費周章的去查辦人家的府邸,若有物證人證尚且能算你說得過去,若是沒有呢?」

顧琮遠負手而立,也不和人爭口舌,只輕描淡寫的道︰「是與不是,派人一看便知,又何必在此懷疑我。」

「二弟,你簡直是荒唐!」顧子宴好似恨鐵不成鋼的慨嘆了一聲,放佛真的是在教訓年幼不懂事的弟弟,端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虛假模樣來。

「父皇,」他向人一拱手,「琮王所說無憑無據,若是這樣平白無故的帶兵闖入張府,萬一搜查不到證據,張大人以後如何在朝廷立足?」

張越狗膽包天,然而真正大難臨頭便慫成個孫子了,早就在陛下面前抖如篩糠,或許是心中有愧,舌頭打結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幸虧太子機靈,還知道上前幫他辯護,這才堪堪讓他穩定了心神。

顧基至今為止都覺得張越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人,太子又如此大費周章的為他說話,加之顧琮

遠說話沒頭沒尾還如此直接,他一時沉默了。

許久過後,才點了點頭,道︰「……太子說得不錯,若是直接去張府,該掀起來多少風浪?就算沒查出東西來,張越以後也會為人詬病。」

顧琮遠心中不由得有些寒涼,早在他十六歲將那個真王爺偷出去的時候,便知道琮王是個不得寵的孩子,想不到事隔多年,他縱然是曾經立下汗馬功勞,可顧基依舊對他沒有改觀。

正如同今日的局面,分明是四個關鍵人物在這養心殿中,偏偏那三個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沆瀣一氣,唯有顧琮遠與他們站在對立面。

他難得揭發一個貪官污吏,想不到顧基竟是半分的信任也不分給他。

「呵……」顧琮遠忍不住的發笑,覺得這信奉中庸之道的皇帝真的是老糊涂,就憑這種人,也能坐上真龍天子的王座?

該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顧淮才對。

顧基見人態度如此輕蔑,沒來由的惱火了起來,呵斥道︰「你在笑什麼!空口無憑污蔑朝廷命官,你當這是兒戲!?」

「兒臣早過了成人之禮,又豈會痴痴傻傻的和父皇兒戲?只是兒臣覺得這場面太過好笑了而已……」他冷淡的臉上忽然閃現過一絲銳利,「您說我是空口無憑,難道太子不是麼?兩廂抉擇,父皇自然而然的信了皇兄,我這做兒子的,心里未免太悲涼了些。」

此話一出,連顧子宴都被他這大逆不道的言行給震驚了一下。

「顧琮遠!」皇帝驀地拍案而起,吼道,「你究竟是來進宮領賞,還是來找朕興師問罪的!?」

「父皇息怒……」太子連忙安撫。

顧琮遠卻是不依不饒的道︰「父皇何不信我一次?」

顧基被身邊一眾內侍給勸住了,怒氣沖沖的跌坐回了龍椅,面色陰沉的看著顧琮遠。

張大人見敵弱我強,這才找回了些許的勇氣來,顫巍巍的看著那人道︰「二殿下,平日下官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誣陷下官,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自然是沒有,不過可能會收獲到路遙的夸獎。

思及至此,顧琮遠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都透露著目中無人,仿佛面前只有空氣,沒有那跪著大聲質問他的張大人。

他定定的和王座之上的男人對峙,不知疲倦道︰「父皇,您可否信任兒臣一次?」

「朕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麼名堂來。」顧基憤憤的拍了一下把手,「來人,去張府給朕調查清楚,可確有此事!?」

宮中的禁衛軍飛快的疾馳而出,去了張府搜查。

而養心殿則是一片尷尬與寂靜,唯有太子時不時的寬慰皇帝幾句,哄得皇帝漸漸和顏悅色起來。

沒過多久,禁衛軍統領便先行進宮稟報,道︰「啟稟陛下,張府之中,確實有幾個沒有賣身契的下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有話便說。」顧琮遠見不得行伍之人如此磨蹭,不耐煩的道了一

聲。

話頭被人截胡,顧基沒好氣的橫了那人一眼。

下一句話尚未出口,幾個侍衛便帶著五六個婢女到了殿前來,進門一齊給皇帝行禮。

禁軍統領接著道︰「只不過都是超過了三十歲的女子,並無二殿下所說的孩童。」

顧琮遠似乎早有預料,不過也無妨,他听從路遙的話,要將此事大白于天下,便不會急于一時,而是要先讓張越給顧基留下個壞印象。

讓他知道,那敦厚膽小的朝廷命官,早就不是那純良之輩了。

顧基未曾想到,他身為九五至尊,有朝一日竟然要親自審問幾個沒有賣身契的婢女,頓時頭疼不已。

他面色微微沉了下來,忍耐道︰「張卿,為何這些人沒有簽賣身契?」

張越戰戰兢兢的回答道︰「陛下,這些女子都是臣曾在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來的苦命之人,臣不想因為一紙契約,便將她們終身束縛在張府……二殿下說的不錯,臣罪該萬死。」

「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好心?」顧基冷笑一聲,道,「再怎麼好心,你做到這個份上,便已經是歧途,若非二殿下舉報,你是否一直都要這樣下去?」

張越做出一副「雖死不悔」的表情,面上卻是極其有深度的道︰「……臣不敢。」

「朕倒是看你什麼都敢!」顧基不想摻和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連忙小懲大誡,「既然如此,你罰俸半年,再有此事,定然嚴懲不貸!」

聞言,張越長舒了一口氣,出了一身冷汗,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這才緩過勁來,忙不迭的叩首謝恩。

顧琮遠好似沒有誤報一般,氣定神閑的站在原地,打量了那幾個婢女的長相,膀大腰圓和張越差不多了,哪里像是吃過苦的苦命之人?

睜眼說瞎話不打草稿,他連連冷笑。

顧基嗔怪的看了顧琮遠一眼,道︰「琮王,這就是你所說的孩童?張大人救下垂髫小兒倒是有可能,可這幾名女子,怎麼看都過了那年紀,你口口聲聲說的話,如今可都作廢了。」

「父皇,」他毫無懼色的道,「這件事情其實還沒有結束,這幾個婢女也並非是清風寨中人。」

顧基聞言就要呵斥,就在此時,太子忍無可忍似的反擊道︰「二弟,你說謊話總要打個草稿,宮中的禁衛軍會出錯嗎?浩浩蕩蕩前去搜查,已經搜個底兒掉才找出這幾個婢女,你若再這般咄咄逼人,張大人日後還如何生活?」

張越也期期艾艾的道︰「是啊,二殿下,縱然您看下官不順眼,可也不至于這般刁難,實在讓下官為難……」

顧琮遠冷冰冰橫過去一眼,張越這狗東西分明眼神都要殺人,嘴里還說得哀婉動人。

太子皺眉道︰「雖不能說支持張大人的舉動,可這種行為,恐怕朝廷之中,許多官員都無可避免。」

見顧琮遠又要開口,顧基低聲斥道︰「夠了!此事休要再提,朕已經累了,你們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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