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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皇帝心意

「兒臣拜見父皇!」劉詔躬身一拜,恭敬順從。

「回來了!陪朕走走吧。」

蒼老的聲音,在劉詔耳邊響起。

「父皇!」他心情激蕩,心情十分復雜。

數年不見,父皇老了很多很多,讓人無法直視。

文德帝笑了起來,他想伸手拍拍劉詔肩膀,卻突然發現兒子比他高了半個頭。

在文德帝準備放下手那一刻,劉詔突然做了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蹲下來,仰望著文德帝,飽含復雜情感,喚了一聲︰「父皇!」

文德帝嘴唇微動,眼神復雜。轉眼又笑了起來,這一回他順利拍到劉詔的肩膀,「好樣的,沒丟劉氏皇族的臉。」

「兒臣敢丟命,不敢丟臉。」

「哈哈哈……」

文德帝雙手背在背後,率先走出大殿,沿著三尺寬的小徑,朝著後山走去。

劉詔落後半步,跟在文德帝身邊。

時不時伸出手攙扶一下,在文德帝察覺之前又趕緊松開手。

他很自然的就做了這個舉動。

有時候劉詔想過,他心里頭是恨的。

恨父皇待他不公,恨父皇的狠心絕情。

然而,當看見父皇頭發胡子花白,步履遲緩沉重的那一刻,所有的恨意化作虛無。

記憶中身姿挺拔,威嚴天成的父皇,竟然也會有老的一天。

生老病死,即便貴為皇帝也逃不了。

劉詔內心起伏,生出許多感慨。

父子二人都沒說話,沉默地爬山。

宮人和侍衛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終于到了山頂。

後山不高,不足以一覽眾山小。只能看見隱于山林間的行宮群殿,穿梭其中的宮人,嬪妃。

行宮外圍,一棟棟的宅院,就是隨行官員,皇室宗親等人的住處。

劉詔放眼看去,在星羅棋布的眾多宅院中,終于找到了他和顧玖住的地方。

位于眾多宅院的中央位置,眾星拱月。

他心頭一驚,眾星拱月?

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

他朝文德帝看去。

文德帝尋了一處石頭準備坐下。

常恩急忙上前,將軟軟的坐墊放在石頭上,「石頭涼,陛下當心身體。」

文德帝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他招手讓劉詔到跟前,「和朕說說西北的事情,如今具體是個什麼情況?魯侯你可有見到?」

「啟稟父皇,西北局勢已定。大都督府決意派兵深入草原深處,趁勢佔領草原。」

「佔領草原?」文德帝琢磨了一下,「李秉明在奏章上提了這麼一句,朕也沒仔細思慮。說說你和李秉明的想法。」

「兒臣和李大人的想法是,將邊關往草原深處推進。」

文德帝緊皺眉頭。

「草原甚大,氣候惡劣,不宜耕種,只適合逐水而居的放牧生活。逐水而居,也就意味著人口遷徙流動,官府如何管理?大周只有一地一城之官,可沒有隨牧民遷徙的官員。這不利于朝廷管理。」

「父皇所言甚是。這也是歷朝歷代放棄經營草原的根本原因,沒辦法進行人口田畝統計,無法管理。但是草原我們不去經營,敵人就會經營。敵人不僅經營草原,反過來還要狠狠踩我們一腳。」

頓了頓,劉詔繼續說道︰「沒了北榮,大周也不經營草原,不出幾十年,草原就會誕生新的民族。什麼西戎東榮,全都是狼子野心,都打算劫掠大周過活。兒臣以為,不能再走歷朝歷代的老路,是不是可以嘗試走一條新路,一條前人沒走過的路。兒臣想著,新路再壞,也不會比前兩年的情況更壞。」

文德帝眺望遠方,皺眉思索,「你們想走什麼樣的新路?」

劉詔說道︰「前幾年,得父皇允許,在草原上修建了一批堡壘要塞。依靠這些堡壘要塞,有效阻截了西涼騎兵,並且建立一條行有效的補給線。經略大草原,可以以這些堡壘要塞為中心,統計人口牲畜。」

文德帝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經略草原,所需花費幾何?這筆錢從哪里來?草原牧民牲畜,能提供多少稅收?堡壘要塞若是被蠻族學去,反過來對付大周,又該如何?」

劉詔顯然早有準備,他沉著道︰「兒子仔細考慮過,所需費用主要來自三部分。一是設立定點集市,抽取牲畜交易稅。二是建立釀酒行業,抽取酒水稅收。三是礦產稅收。草原也有礦產資源,值得花費心思去經略。如此過個幾十年,說不定能在草原建一座城池。」

文德帝笑了笑,「想法很好,但也僅僅只是想法。你把你的想法在朝堂上說一說,朕敢說沒有一個朝臣會支持你這麼做。」

「兒臣明白!兒臣不著急,此事需慢慢籌謀。」

文德帝贊許地點點頭,「有想法很好。做事不急不躁,切忌沖動,方能做成大事。」

「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誨。」劉詔躬身說道。

文德帝朝常恩看去。

常恩知機,當即帶人遠遠退去。

侍衛將整個山頭圍起來,確保一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文德帝拍拍身邊的石頭,示意劉詔坐下來。

劉詔選了一個小石頭,坐在下首。

文德帝以閑聊的口吻問道︰「同朕說說魯侯!朝廷可有辦法節制他?」

劉詔思慮了片刻,鄭重說道︰「魯侯大勢已成,很難節制。若是采取強硬手段,怕是難以避免兵禍。」

文德帝眉頭緊皺,「難道就沒辦法對付他?非要朕將西北割給他嗎?有了西北,進一步他就想擁有整個大周。就算會起兵禍,也要想辦法除掉魯侯這個心月復之患。繼續養著他們裴家父子,終有一天會養虎成患,養出一個亂臣賊子。」

文德帝很著急,他想盡快解決西北軍的問題。

再解決了北榮西涼這兩個外患後,西北軍儼然成了大周的內憂,是最大最嚴重的不穩定因素。

劉詔不疾不徐地說道︰「父皇息怒!兒臣的想法,能避免兵禍就盡量避免。兒子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或許可用。」

「說來听听。」

劉詔用手指蘸水,在石頭上隨意幾筆,勾勒出西北大致的地形。

「可以嘗試驅狼吞虎之策,驅使魯侯親率西北軍朝西進攻。朝廷提供一部分糧草,剩下的糧草,允許西北軍沿途劫掠,以戰養戰。」

劉詔的手指一點點移到西涼位置,「若是西北軍能攻下此地,此地遙遠,派流官治理不太現實。不如大方一點,將此地封給裴家。令裴家世代經略西北以西,大周兵峰堅定往西。而且還可以借此地練兵。將新兵蛋子一批批拉過去,保證軍隊的戰斗力。與此同時,草原的堡壘要塞將成為大周名副其實的第一道屏障。這是兒子的一個初步想法,父皇意下如何?」

文德帝盯著石頭,久久沉默。

水跡漸干,逐漸消失。

文德帝的目光卻沒有移開。

長久之後,文德帝長舒一口氣。

「這是你個人的想法?」

劉詔搖頭,「李大人也有相同的想法,這是避免兵禍的不得已舉動。」

文德帝再次問道︰「你的想法里面,顧玖參與了多少?」

劉詔愣在當場。

文德帝哈哈一笑,「你還想瞞過朕,做夢。如此長遠的謀劃,如此大手筆,一看就像是顧玖的行事風格。她喜歡一石數鳥,做一件事總是想方設法照顧多方利益。這個方案,等于是裂土封侯,拿西涼的土地做人情籠絡住裴家和西北軍。

朕猜測,魯侯應該無法拒絕。畢竟對上朝廷大軍,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同時他又不想失去現有的一切。局面僵持,卻不能永久僵持。西北軍向西推進,簡直是神來之筆。」

劉詔偷偷冒出點汗水。

他是真沒想到,父皇如此犀利,一眼就看穿了這個機會有顧玖的影子。

文德帝說完,又大笑出聲。

笑過之後,他問道︰「顧玖有沒有說,推動這個機會,需要多少錢糧,幾年時間?」

劉詔沒有隱瞞,「十年之內,完成這個計劃。所需錢糧,不下千萬兩。」

文德帝蹙眉,「這麼多錢糧,從哪里來?」

「從北榮,從西涼手中劫掠。」

「她倒是敢想。倒是比朝中許多臣子更有氣魄。那些個文臣,一天天在朕耳邊嘮叨仁義之邦,都是狗屁。」

劉詔笑了起來,「小玖也說,對外敵仁義,就是對大周子民的最大殘忍。」

「這話不錯,應該說給朝臣們听听。叫他們也知道何為真正的仁義。」

文德帝心情大好。

他拍著劉詔的肩膀,「這個計劃,朕有生之年,可能見不到實現的一天。解決魯侯,解決裴家,就全靠你了。」

「父皇!」劉詔大驚失色。

文德帝這話,就差明著說,要傳位給他。

文德帝坦然一笑,「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所剩時日不多。大周的江山社稷,交給別人朕不放心。交給你,朕放心。」

劉詔跪拜在地,眼眶泛紅,「兒臣不敢辜負父皇所托,開疆拓土,揚我大周天威,叫寰宇之人都能听見大周的聲音。」

「好志氣!朕也想去西北以西的地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多國家,那麼多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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