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檀看見李寒居如此嚴肅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寒居啊，你應該听懂我的意思了，大齊與燕海之所以能抗衡，所仰仗者，長城也，若是涿鹿長城失守，你認為，現如今這個皇帝所統治的大齊，能抵御得了大漠上的游騎兵嗎？」
李寒居徹底明白了，他的言語也開始謹慎了起來︰「楊老想靠北狄的力量翻身，對吧？」
楊檀也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野心︰「沒錯，雖然蒙成身死，蒙氏帝國垮台，但是漠北從不缺猛士，據說燕海內戰里，有一個叫賀蘭的家伙已經月兌穎而出，他的野心與膽量甚至超越了當年的蒙玉龍，燕州之地不僅能讓他震懾漠北其他部族，更給了他覬覦中原的機會。」
李寒居皺著眉頭撇了撇嘴︰「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能夠和平的方法只有中原人治中原人，北狄人治北狄人，我給他南下中原的機會不代表他能治理這里，這樣的話，楊家人沒有不做中原之主的道理。」楊檀的語氣極為自信，仿佛一切都穩操勝券了一般︰「賢佷你認為呢？」
李寒居笑而不語，這時，帷幕後走出了一個人，是石銘玉，石銘玉開口說道︰「楊老先生想借北人之手做中原之主，想法可真夠大膽的啊。」
「這位是…？」
「在下石銘玉，萬勇堂現任堂主。」石銘玉沒等李寒居介紹，很爽快地自報了家門。
「哦？」楊檀一听名號便把眼楮眯了起來︰「萬勇堂…這位就是賢佷你不惜折我楊家臉面也要提拔的大才？」
「石堂主與我平起平坐，他的堂主之位我也沒有資格給予，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听從宮主安排。」李寒居輕挑了一下鬢角處的垂發︰「現在也沒必要討論這些，所以你打算籠絡賀蘭，為何又找到了我長城沙？」
楊檀撢了撢衣袖上的塵灰說道︰「老夫坐鎮北境多年，深知長城沙做著什麼樣的買賣，我與賀蘭也不過就差了這麼一個中間人，寒居賢佷可謂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不過，這可是誅九族的買賣。」石銘玉微笑著，但是眼神中散發著凌厲的的目光︰「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你們。」楊檀捋了捋胡須，然後望向二人︰「可以得到大燕王朝的開國功臣之位，和性命。」
「我沒听錯吧？」李寒居冷笑著起身打量起楊檀︰「楊老你這次來，不是合作，是來威脅我們了。」
「可以這麼說吧。」楊檀竟然也同意了這種說法︰「賀蘭已經南下，涿鹿長城的大門也隨時都可以敞開，不過老夫已經讓賀蘭將軍稍安勿躁了，畢竟，沙棘嶺這邊還不知是何意見，若意見不一，恐怕還需要他再辛苦到此一游。」
李寒居與石銘玉對視了一眼，他們明白了，楊檀此次前來只是來告知他們的，北方有變，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賀蘭年輕氣盛，對付他可沒辦法用對付蒙成那般容易，蒙成年至暮年，又經歷了喪妻失親之痛，脆弱不堪，
賀蘭可絕對沒有這等軟肋。石銘玉望向李寒居，然後微微閉了閉眼，李寒居也明白了他的意圖，他沖著楊檀微微一笑說道︰「那就讓我們祝大燕綿延萬世，永垂不朽吧。」
「好！賢佷通達事理，不愧是英雄所為。」楊檀見李寒居答應了下來，也滿意地笑了笑。
「不過。」李寒居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想要說服幫眾跟著楊老一起改朝換代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長城沙也不止有安民堂和萬勇堂，所以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楊檀搖了搖頭表示他並不接受這種說法︰「沒有時間給賢佷動員了，賀蘭將軍的部隊已經屯集于上谷，你既然已經同意加入，點出三千人馬，十萬石糧草，我來一並帶走。」
「十萬石？」李寒居不禁被楊檀的獅子大開口驚得笑了︰「您認為我這窮鄉僻壤的地界藏了十萬石糧食？」
「你一定有。」楊檀胸有成竹地笑道︰「要不我們叔佷倆打個賭，讓賀蘭將軍拿下沙棘嶺，這里一定能翻出十萬石糧食。」
「您就沒想過。」石銘玉走近楊檀，禮貌地拱了拱手︰「有沒有可能您再也走不出沙棘嶺了？」
「呵呵，當然。」楊檀寸步不讓，也走近了石銘玉︰「所以，我早已立嗣，並擬下遺詔，我身死之日，長城沙便是大燕之敵，亦是燕海之敵，到時賀蘭會幫我打理好一切的。」
石銘玉十分欣賞地點了點頭︰「那這麼說，如果您百年之後，也會算到我們的頭上了？」
楊檀大笑道︰「哈哈哈，那就要看老夫功成幾許了。」
「稟報堂主，有使者求見，說有要事相商，十萬火急。」
李寒居有些疲憊地眨了眨眼楮︰「何人之使？」
「袁二公子。」
袁宗城，楊檀听到這個名字也是微微一笑，然後用一副審視的表情望向李寒居︰「要不，見一見？」
李寒居明白楊檀什麼意思，他現在為了生存也無可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的原則他明白︰「把他轟出去，告訴他，長城沙再不會與袁家有任何關系。」
「不。」石銘玉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走到傳令官面前說道︰「把使者抓起來，殺了。」
「這……」傳令官嚇了一跳，別說傳令官了，把李寒居也是嚇了一跳︰「石先生，這是不是……」
石銘玉自信地回頭望向李寒居，拱手說道︰「既然我們要效忠未來的大燕，身為齊朝的五虎家族自然要除，殺掉使者，也算是明我長城沙志向了，只有不留後路，才能最快地讓整個長城沙團結起來。楊老，您說對吧。去吧，殺了他。」隨即石銘玉將傳令官指引了出去。
「好！」這話的的確確戳中了楊檀的心窩，他上前拍了拍石銘玉的肩膀笑道︰「怪不得寒居為了留住你不惜和我翻臉，果然有頭腦有魄力，老夫欣賞你，等我大業成時，必會好好重用你。」
而此時李寒居臉上的笑就不那麼自然了︰「既然如此，楊老是不是就不必這麼提防我們了？至于那十萬石糧食，我盡量去湊，您先在客居住下，這幾天我給您一個滿意的數兒。」
「好。」楊檀平和地點了點頭︰「等你這邊糧食到了，我們的時代都要到來了。」說完邁步離開了主堂。
等楊檀離開，李寒居指著石銘玉質問道︰「你知道你干了什麼嗎？袁宗城是說能惹就能惹的人嗎？！為什麼這麼干？」
石銘玉輕輕關上了廳堂的門後緩緩說道︰「袁宗城是個自視甚高之人，他的內心里，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稱之為人，我們與他的唯一交集就是袁宗璽，如果袁宗璽的事情一直都按照計劃進行了，他是絕對不會再正眼瞧我們的了。」
見石銘玉如此做法應該是有理有據，李寒居的怒氣也消了許多︰「然後呢？先生認為？」
石銘玉走到最近的茶壺面前，倒出了兩杯茶水，並將其中一杯遞到了李寒居的面前。
李寒居看了一眼石銘玉，又看了一眼茶，最後將茶水接了過來。
「其中的可能性就是，他被查出來了。」石銘玉端起自己的茶杯飲了起來。
「查到了就找我們？」
「不。」石銘玉把對著茶水的視線轉向了李寒居︰「你難道忘了，我們在京干了什麼嗎？」
這時李寒居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暗殺的那些王公貴族，罪名也被扣到了袁宗城的頭上？」
「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石銘玉微笑著將半溫的茶水喝完︰「不過就他的身份，朝廷要麼就是極力保全他，要麼就是極力針對他，看他如此著急，想必他被歸為了後者。」
「這樣一來。」李寒居放下了沒有喝完的茶杯︰「所有的凶殺案就都被歸到了袁宗城的身上，可是這並不是我們的初衷啊。」
「不，這比初衷更好。」石銘玉氣定神閑地坐了下來︰「我們已經連續殺掉五個官宦子弟了，可是人闕宮依舊沒有動靜，說明宮主並不是朝堂之人，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幫楊檀一把，我認為沒有什麼事情能比顛覆朝廷更大了，而袁宗城正好成了我們的替罪羊，這樣一來我們也能全身心地準備楊檀的事情。」
李寒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這時，石銘玉再度開口︰「不過，李堂主我再問你，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什麼？」這一問倒是把李寒居問得有些模不著頭腦。
石銘玉的眼神極為嚴肅，嚴肅到壓抑︰「決定要幫助楊檀做這件事，你決定好了嗎？」
李寒居有些看不透石銘玉這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表態？是質問？還是別的什麼。如今使者也殺了，事也答應了，可謂箭在弦上，李寒居也不想猶豫了，于是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