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露出了一個微笑︰「理解，不過，朕想知道，袁大公子和袁二公子一直都不和嗎？」
袁敬先把目光瞥到了一邊︰「一女乃同胞，何來仇怨？」
「沒錯。」太宗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宦官道︰「帶袁侯去見一見袁公子的遺體吧。」
「遵旨。」宦官行禮回應，然後引著袁敬先離開了宮殿。
此刻宮殿內又僅剩下太宗一人，他合上了雙眼，泰然自若。
……
「他為什麼要給我看這種東西？我爹爹怎麼可能做那些事情？」花白寧有些抓狂，她不容許任何聲音破壞自己父親的高大形象，但是最近，這種聲音確實很多，她想親自問父親，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沒事兒。」承靈子抹了抹沾滿綠豆糕粉的嘴︰「你爹要是真沒干過那些事兒，那些話很快就會不攻自破的。」
「當然不會是真的。」花白寧有些焦躁地說道，她太想解釋了，可是她越想解釋越覺得自己心里沒底，為什麼會心虛呢？她搞不明白自己這種情緒是從何而來的。
她煩躁地看著周圍的事物，整個房間都是中原的風格，她好久沒有感受到中原的氣氛了，這種感覺很親切，雖然這種感覺能夠稀釋一些自己的負面情緒，但也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喂。」花白寧瞥了一眼身邊打一開始就一聲不吭的皇甫陽︰「想什麼呢？」
皇甫陽自然是在想今天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太宗沒有和他打過招呼，他很有可能對誰都沒有提前說這件事，而是直接把龍隱閣多年以來調查官員的記錄拿了出來。這些記錄之所以沒有公開就是因為沒有確鑿證據，而現在在這種奇怪的時間點上突然把一切攤開，這都是什麼意圖？
「喂！」花白寧抓住了皇甫陽的後腦勺晃了晃︰「咋啦？從宮里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你不對勁，怎麼了？被誤認成太監了？」
「啊…我沒事，如果你也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回自己屋了，有事叫我。」皇甫陽說完，便有些恍惚地向門口走去，而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輕柔的敲門聲。
「誰？」皇甫陽離門最近，他下意識地模向了腰間的劍柄，警惕地問道。
「丞相章崇，前來拜見萬華公之女。」
皇甫陽听到這里回頭看了看花白寧，花白寧也警惕地與皇甫陽對視了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皇甫陽隨即慢慢將房門打開，章崇微笑著拱手行禮︰「這麼晚了，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花白寧起身上前回禮︰「章丞相此番前來必然也是有要緊之事，請進屋里說吧，小橙子去取水燒茶。」
承靈子撇了撇嘴，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桌面上的綠豆粉，然後拎著茶壺去了隔間。
章崇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兩個護衛在門外等候，自己邁步走進了屋內。
「章丞相此番前來，
是有何事啊？」花白寧禮貌地詢問道，畢竟自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禮儀方面自然不會有所懈怠。
「啊，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老夫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實不相瞞，小女嬋娥前幾月不是嫁給了中山世子嘛，這中山世子，與花小姐也算是故交，雖說世子是老夫之愛婿，但是這朝堂聯姻，花小姐就算沒經歷過也是听聞過的，老夫對于世子的了解確實是有些不足。」
你這說話還不繞？花白寧表情雖然是和和氣氣，但是對于章崇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弄得有些厭煩，她輕聲打斷了章崇︰「那個…章丞相您看啊，晚輩呢，也不是君棠的長輩，所以說您就直說吧，是需要晚輩幫忙轉達什麼，還是想從晚輩這里打听到什麼？」
「呵呵呵，花小姐冰雪聰明，是老夫愚鈍了。」章崇和藹地笑了笑︰「身為父親，哪有不希望子女安康的呢？可是中山世子自從娶了我家嬋娥，便帶著他東奔西跑，前段時間還負傷而歸，最開始老夫認為他們是年輕氣盛，愛玩愛鬧，但後來老夫才得知，他們是在找尋一個人的下落。」
「一個人的下落？」花白寧看了一眼皇甫陽，然後問道︰「丞相大人可知曉名字？」
章崇點了點頭︰「老夫一開始還不知道，但是自從他們負傷回京之後老夫便開始心里不是滋味，後來一查，他們居然是在找世子的心儀之人，就是中山王府家的養女，晉子芸。」
听到這個名字，花白寧第一時間拍案而起︰「小芸？她怎麼了？她失蹤了？」
章崇被花白寧的反應嚇了一跳，然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花小姐與世子是舊友，那與這晉子芸自然也是朋交，沒錯，不過具體事情老夫沒有過多調查，只是世子如此做法，是不是有欠妥當啊，若是真傳出去，嬋娥的名聲，老夫的臉面可就都沒地方擱了。」
花白寧臉上明顯出現了有些焦急的神色︰「您是君棠的岳丈，難不成還管教不得他了？」
章崇听到這里臉上有些哭笑不得︰「試問當今朝堂之上，威望高于中山王的有幾人？就連…」章崇說到一半輕咳了一聲，然後把聲音壓到最低︰「就連當今聖上，也要看他三分臉面，何況老夫區區丞相啊？倫理綱常從上至下可以按部就班，要是從下至上，可就不好說了。」
花白寧明白章崇此次前來什麼目的了，她點了點頭︰「晚輩明白了，晚輩會勸他的。」
這時承靈子打著哈欠走了出來，手中的茶壺也是搖搖欲墜。
「小橙子你怎麼才過來，丞相大人都坐了這麼長時間了。」花白寧有些不滿地說道。
承靈子一臉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然後慢吞吞地走到桌子前面，抬手斟茶，而這時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承靈子的手，把承靈子嚇得困意全無。
花白寧也愣住了，他看到了章崇一臉驚恐地看著承靈子，眼中不只是驚恐，還有驚喜，承靈子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章崇已是老淚縱橫。
「小…小靈？」章崇顫抖地從嘴里擠出了一個名字，他的樣子仿佛是看見故人一般。
花白寧看了看承靈子，承靈子也看了看花白寧，然後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是我啊，我是…」章崇說了一半，定住了，然後慢慢地松開了抓緊承靈子的手，他有些失神地笑道︰「嗨，你看老夫這不是老糊涂了嗎，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怎麼可能呢？」說著，章崇失落地站起身來望向承靈子︰「敢問這位女女圭女圭，可有姓名？」
「我…」承靈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時候花白寧起身搶答道︰「她叫小橙子，是個孤兒，我在燕海的時候遇到的，看她可憐，所以帶回來做了貼身丫鬟。」
听到這里，章崇的目光中反倒多了一絲亮光︰「那你可知道有位女子，啊，現在的話應該也是老朽了，名叫，陳小靈。」
花白寧明白了，這個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名字，指的就是承靈子，承靈子已經快八十歲了，五十多年前與章崇相遇也不是不可能，這下可就麻煩了。
「啊」花白寧趕緊溜到承靈子身邊攬住她說道︰「我好像听你說過呀，你祖母的事情，是不是叫陳小靈來著？」
「嗯？」承靈子一臉懵地看了看擠眉弄眼的花白寧，然後恍然大悟︰「啊好像是誒，好像是。」
「你祖母？」章崇臉上浮出了笑意︰「怪不得怪不得，簡直，簡直一模一樣啊，你…祖母她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承靈子瞬間撕碎了章崇的期許︰「我們家遭殃了，然後全家都死了。」
花白寧不禁為承靈子的果斷捏了一把汗，是真的敢說啊。
章崇的笑容也隨著承靈子決絕的回答凝固住了，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悲傷，更可以說是痛苦，他的嘴唇在顫抖，眼眶也再度紅腫了起來，但是可以看出來，章崇在忍耐，之前因為震驚沒有忍住，但現在，他要調整好自己一國之相的身份︰「老夫……會再來拜訪的，花小姐，世子那邊就有勞你了。」說罷，章崇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地轉身離去。
章崇離去後，花白寧瞥了一眼承靈子，承靈子眼神有些閃躲地說道︰「干嘛？干嘛那樣看著我？」
花白寧嘆了一口氣︰「唉，造孽啊。」
……
「陛下，您這是打算干什麼？」
太宗正在與宦官對弈，商文宮突然闖入宮殿，引得宮內護衛都警惕了起來。
太宗抬手示意護衛停手，然後又用眼神示意宦官退下，太宗拿起桌邊的帛絹擦了擦手︰「從未見過國丈如此焦急，遇到什麼事了？」
「陛下召見了中山王、濟國侯和花白寧？」商文宮一臉嚴肅地看著太宗︰「但是為何要把龍隱閣沒有完全查明的東西給他們看啊？這是打草驚蛇啊陛下。」
「嗯，朕知道。」太宗抬眼與商文宮直視︰「國丈一開始就勸過朕，但是朕一看到這些線索和嫌疑，朕就忍不住想要定罪，朕要嚇一嚇他，而且朕還要讓其他人知道，這樣，他會老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