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大這話說得可就不那麼中听了，我二人此番前來，確是為李世民李二爺奔走，何來相欺一說？」
馬三寶不明白，三小姐為何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扯到李世民的頭上，不過既然秀寧有意這樣說，他也十分配合的應和道︰「何老大，我二人所言，句句屬實，並無欺瞞一說。」
何潘仁三聲冷笑，「二位是考校我呢？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
馬三寶覺察出，秀寧似有試探何潘仁之意，也不解釋什麼，只是學著秀寧的樣子，默然坐在當場。
何潘仁冷哼一聲，「誰不知李二爺久居太原，李閥雖是出兵反隋，此刻也不過尚在太原一帶與隋軍抗爭。試問戰事如此緊張，起義能否成功，還尚不可知，李二爺此刻就派人前往縣一帶，收服各方勢力，不嫌尚早了些嗎？就算李二爺有心增強李閥義軍實力，也該著是在太原一帶，奔走才對。」
秀寧暗暗點頭，無怪乎這何潘仁能傲踞一方，除了為人仗義，有那麼一股子狠勁外，他這才智也不遜于常人。
何潘仁的話沒有說完，他繼續道︰「不過我相信，二位確實是李閥的人，畢竟李家已是全家謀反，最誅九族，若非真是李閥中人，誰會這般承認自己的身份。二位如此這般奔走，是要準備在此地響應李閥起義大軍，待到來日會師後，一同攻取長安。是與不是？」
秀寧並不答話，一切都交給馬三寶來處理。
這一次來司竹園，她一來是要試探何潘仁，而來更是要看看這馬三寶究竟有幾斤幾兩。
馬三寶亦知這是表現自己的機會，當下開口道︰「李閥義軍……」
何潘仁站起身來，手持一柄胡刀，指了指馬三寶道︰「你可以不必再說話了。」
「何老大何意？」
「你尊我一聲何老大，想也知道我是這司竹園的主事之人。既是要與我見面，商談大買賣，不該由你二人中的主事之人，與我談上一談嗎？」
說著，何潘仁的目光，落在了秀寧身上，「莫不是這位公子，看不起我，所以如此要事，只遣一送從與我商談？」
秀寧再一次點頭贊許這何潘仁的才智，卻也不多說解釋什麼，只是道︰「何老大是聰明人，我就簡單說吧，李閥義軍乃是忠義之師，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是這個道理。何況民間早有童謠傳誦，得天下者必為李姓之人。李閥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此番起義，必能直搗黃龍，攻破長安。」
何潘仁點頭，「這位公子分析，我不敢苟同。所謂天時與人和我都听明白了，大地利從何而來？公子莫要為了忽悠我，不惜信口雌黃，需知我不是好騙的。」
「有人和，便有地利。試想，無需太久，李家忠義之軍的名聲，便會傳遍九州四海，到時人心所向，所過州郡自是不戰而降，此不為地利，何為地利？」
秀寧淺然一笑，折扇微搖。
何潘仁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只是我在這司竹園中笑傲，不受管束，每天飲酒吃肉，甚是逍遙。總是那長安城中的穿龍袍，坐龍
椅的人，換了一個，又與我有何干系？我為何要帶著我手下這一眾弟兄，加入義軍，受你們管制，女人不能玩，金銀不能搶，搞不好酒肉都沒得吃。」
秀寧听後點頭，「若何老大只是尋常盜匪，我也不會登司竹園拜會。以何老大今日成就，想要吞並整個縣，甚至附近州縣自立為王，亦不是難事。可偏偏何老大不曾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就證明，傲踞一方，並未你心中所願。」
秀寧此言可謂是一針見血，何潘仁的身子微微一搖晃，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獨食而肥，我不想做個胖子。」
「何老大是想回你塞北故地，奪回本該屬于你的一切吧？」
何潘仁大驚失色，幾乎無法維持他的鎮定，接連向後退了兩步。
秀寧方才會這樣問，只是權作猜想與試探的一問。
此刻見何潘仁如此反應，秀寧當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何潘仁背後一定有故事。
見著何潘仁心神頗有幾分的不寧，秀寧趁熱打鐵道︰「何老大，我們如此約定可好。你與李家合作，一同攻陷長安，待到隋朝覆滅，李家助你深入塞北之地，奪回屬于你的一切。到時你司竹園中手下，若願與你歸胡者，李家絕不阻攔。甚至可與何老大你結下姻親，將宗室公主許嫁與你，並賜下大量金銀，讓你風光回故地。」
何潘仁的臉色，恢復了幾分，他望著秀寧的眼神中，竟是有了幾許的懼意。
他的過去，本不該有人知道才對。
而對面的人，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將自己看透看破的人。
「若李家起義失敗了呢？」
秀寧輕笑，「所謂富貴險中求，不就是這個道理嗎？難道何老大連賭上一賭的膽量都沒有嗎？」
秀寧在激何潘仁，何潘仁也在激秀寧，「那你們是不是該將真實身份相告？」
「與我們合作，就是與李世民李二爺合作。」秀寧很是泰然的答著。
何潘仁點頭，「既然二位至今不肯說句實話，那我還是等著李閥義軍行至縣，再親自與見李爺，商討合作一事吧。兩位的承諾，恕我無法放心。」
馬三寶一心向著秀寧，見她這般被何潘仁輕視，不覺有些的惱火，起身呵斥道︰「何老大，我們三小姐乃是李閥唯一的嫡小姐，她說的話如何就沒有分量，如何就不讓你放心了？」
何潘仁似乎並未對秀寧的身份，有任何的異議，只是嘆了一句，「終是肯承認了，不過很可惜，我何潘仁服天服地服英雄，就是不服女人，兩位請回吧。帶到李家義軍來到縣後，我會考慮面見李爺，一談合作之事。」
「我們三小姐，那是女中豪杰，是萬中無一的人。何老大大概也知道赤狼谷那一山谷中的野狼吧？我們三小姐以一人之力，滅殺全谷野狼，不損傷分毫，何老大怕是做不到吧？」
何潘仁本已轉身，揮手逐客，听得馬三寶此言，不覺一驚，而後緩緩轉身去打量秀寧。
微微搖頭，他道︰「皮白肉細，若說三小姐謀略過人，我是信的。」
「何老大可有膽量，與我在身手上一試高下？」
秀寧淺然一笑，負手而立，站于當場。
何潘仁搖頭，「你好歹也是李家的嫡小姐，傷了你怕是與李閥合作一事，也難成。總之，要我現在跟著你，就地起義，絕無可能。一切都等李爺到了，再說。」
「你大概是怕敗在我的手中，從此顏面全無，才不敢應戰吧。」
何潘仁不悅，指著秀寧道︰「你個小丫頭，不識好歹，既然找打，我就成全你。明日午時，司竹園正門口，一較高下。」
「一言為定，還望何老大莫要爽約才好。」
秀寧與馬三寶離開，先前那說話，三個字一說的管事，走進了前廳，「王子殿下，漢人最是狡猾，如若明日……」
「老師不必擔心，我草原上的勇士，還不至于敗給一個女人。」
管事微微點頭，卻仍是有些擔憂的說︰「可听那女人，口氣不小，似乎胸有成竹，若是殿下敗了，當是……」
何潘仁嘿嘿一笑，「漢人素來狡猾，這一次我也要狡猾一回。不是能讓我心悅誠服之人，休想與我合作。何況我給她一天時間考慮，想她明日也沒膽量，來此與我一戰。」
司竹園外。
馬三寶適時的恭喜道︰「三小姐，可喜可賀啊，這司竹園一眾，過了明日午時，便會盡歸于你的麾下。」
秀寧搖頭，「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我看那何潘仁，並非輕易服人之輩。」
馬三寶大驚，「那家伙故意拖延一天時間，可是想在這司竹園外，布下陷阱，獵殺三小姐。丫的，這小子敢玩陰的，看我不弄死他。」
馬三寶是有些的急眼了，秀寧微微一笑，搖頭道︰「這種事，他還不屑于做。我說他不輕易服人，是說……」
話說到一般，秀寧便是笑而不語道︰「罷了，你明白就會知道的。總之，這司竹園一眾，我實在必得。日後有塞北胡人力量支持，世民想要成就皇圖霸業，也會多一份助力。」
馬三寶遲疑了幾分，跟在秀寧身後，走了半條街，才問︰「三小姐，小人多句嘴。緣何你處處位二爺考慮？」
「不然呢？」
馬三寶也說不出秀寧不替李世民考慮，該替誰考慮。
可他就是本能的覺得，這事有點別扭。
又憋了半條街，馬三寶才道︰「三小姐怎麼也該先為老爺考慮，再為自己考慮，最後才為別人考慮啊。」
秀寧淡然一笑道︰「父親奪得天下，已是必然之事。這帝位總是要有人繼承的，李家諸多子弟中，我獨獨看好世民一人，所以此時此刻便要為他謀劃。所謂有所求，當細細謀劃，周全布置便是此。」
馬三寶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小人好像懂了點。」
「嗯，其實你也不必大懂，想想你二爺他值不值得你追隨，是否有帝王之命，帝王之才就足矣了。」
秀寧一句話說完，搖著折扇，風度翩翩的走上前，攔住了一位富商打扮的人詢問︰「敢問兄台，萬花樓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