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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六、無能

今日早朝,又有幾個諫官上書彈劾四十歲的嬴風把持朝政。

中年嬴風直接將奏疏的竹簡摔到幾人面前,「看不慣我?那就你們就辭官歸鄉。」

劉義隆已經有一個月不能早朝了。嬴風在面對堆積如山的公務時,實在沒有多少好心情來跟這幾個只知道耍嘴皮子的諫官打太極。

朝堂上變得越來越安靜。以前還有人在嬴風替皇上下旨時站出來提出異議,可現在,一旦嬴風說了什麼,下面便只有默不作聲的人,和說著「司徒大人英明」的人。

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已經不再適合形容現在的嬴風了。因為那一人早已名存實亡。中年嬴風此時已經無所不能了。

「索然無味……」中年嬴風放下手中的筷子,擺擺手對布菜的內侍道︰「都撤了吧。」

小內侍不知是真是假地露出滿臉的擔憂︰「大人,您這幾日幾乎都沒怎麼進食,這麼下去可是會虧了身子的。」

中年嬴風有些不滿道︰「御膳房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個菜式,看著都沒胃口……」他涑了口,又問道︰「皇上那邊最近怎麼樣?」

小內侍支支吾吾地答道︰「自從……七皇子的事後,又吐了兩次血。怕是……您看要不要先備起來?」

小內侍說得很隱晦,可中年嬴風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外面滿園春色,心底卻一片冰冷,「再去發皇榜懸賞,只要能治好皇上,封萬戶侯。」

小內侍聞言應「喏」,心里卻暗自嘆息,只怕這皇榜還沒貼出去,皇上就已經不行了。

中年嬴風只覺得氣悶,明明是春日晴好,他卻總覺得有種要下暴雨前的憋悶。他嘆了口氣,「我出去走走。順便去皇上那兒看看。兵部的奏疏若是送到了,就直接送到皇上那邊。」

他說完便抬步走出了御書房。

嬴風始終沉默地站在陰影里,看著中年的自己。明明知道誰都看不見自己,他卻依舊如同做暗衛保衛劉義隆時一樣。

嬴風在最初的惱怒後,漸漸變得十分平靜。

看著自己未來的生活只剩下壓抑時,嬴風很難說自己究竟是畏懼這種未來,還是該遺憾自己終究是沒能擺月兌桎梏。

嬴風隨著中年的自己一路沿著廊道再次走到皇上的寢殿。

中年的嬴風卻突然在院子里停下了腳步,他呆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好久沒練功了……不知這老胳膊老腿還踢不踢得動……」

嬴風看著眼前的院子。他經常在這里和劉義隆、劉義季兩兄弟切磋。確切說,是劉義季纏著他教上兩招。而劉義隆就會趁機對著兩人瞎評說一通。

中年嬴風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卻沒有進寢殿,而是扭頭回了御書房。只是他剛走了兩步,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兒。

回到御書房,中年嬴風便招手喚來了個小內侍問道︰「禁衛軍的巡邏時間變了?這個時辰,不是該有兩批人經過皇上寢殿附近嗎?怎麼我今日一隊都沒看見。」

小內侍一直在屋內侍奉,怎會知道這些,忙道︰「奴這就去問問。」

等了一會兒,小內侍滿頭是汗地跑回來答道︰「是換了。禁軍首領說正好和大人走動的時間錯開了,免得打擾到大人。」

中年嬴風聞言,頭也沒抬,揮手表示知道了,又繼續埋首在一堆奏疏中。直到深夜時,他才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準備休息了,卻發現上前服侍的小內侍們都個個面露驚恐,卻還強作鎮定的模樣。

「怎麼回事?」中年嬴風不怒自威。

小內侍被嚇得手中的銅盆「 啷」一聲掉在地上,人也跟著跪了下去。

習慣性站在陰影中的嬴風先一步反應過來,「皇上!」他不再理會中年嬴風,先一步沖出房門,直奔劉義隆的寢殿。

他們三人拿來練功的院子里,此時站滿了甲兵,人人手中都拿著刀。寢殿內外的宮人全都被控制了起來,跪在院子中央。那些宮人顯然被嚇壞了,不住地瑟瑟發抖,還有幾個女婢已經在低聲哭泣了。

嬴風並不受這些人的阻礙,筆直穿過所有人的身體,徑直從牆壁上沖進劉義隆的寢殿內。

只是他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他的腳步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樣,無法再向前一步。

「祖父?!您怎麼在這兒?」

中年嬴風的聲音很快自寢殿門口傳來。他一個箭步沖到劉義隆床前,將面如金紙的劉義隆擋在身後。

嬴風的祖父嬴昌其實不比劉義隆強健多少。他已經是年愈百歲的老人了。臉上的褶子堆得已經看不清五官了。整個人瘦到幾乎是皮包骨頭。

嬴昌行動不便,今日還是兩位暗衛將他抬進來的。

那兩名暗衛一見嬴風進來,便低下頭,退到陰影處去了。

「你看看你……」嬴昌含糊且蒼老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斥責,「你在保護誰?你改了秦姓……就忘了自己真的姓什麼了?」

中年嬴風卻沒因祖父的責難而退縮,他已經不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了,他冷著臉,壓著怒火問道︰「祖父為何冒夜闖宮?您有什麼事,知會我一聲便可。不經傳召私自進入皇上寢殿可是死罪。」

嬴昌冷笑,臉上的褶子顫了顫,「翅膀硬了,敢威脅你祖父了……我也不想來啊……只是我沒幾日了,他也沒幾日了。我們兩個……都等不了了。」

中年嬴風忙回頭去查看劉義隆,見他靠在床圍上,雖說精力不濟,氣息卻還算平穩。中年嬴風這才松了口氣,又扭回頭對嬴昌道︰「祖父。您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您難道還在想著復國?嬴氏早已被世人遺忘了,您又何必執意如此?」

嬴昌卻沒回答,對陰影中的一個暗衛道︰「給他。」

那暗衛聞言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了一份寫好的聖旨。他想了想還是直接交給了劉義隆。

「劉姓小子,蓋印吧。」嬴昌簡短地對劉義隆道︰「由你禪位給司徒秦風,還能保住你子孫的性命……若是等太子登基,我們再來逼宮……那就勢必要多犧牲幾條劉姓人的性命了。」

中年嬴風似是不相信一般,將聖旨從劉義隆手里奪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便死死握在手中,「祖父!我從沒想過要做皇帝!師父若是知道了,是絕不會同意的!」

嬴昌卻不在意道︰「你師父已經閉關快五年了……等他出來,早就變了天……難不成他還能把你從龍椅上拉下來?」

此時劉義隆猛地咳了起來。中年嬴風忙伸手去幫他撫背平氣。

待劉義隆緩過這口氣,他用盡力氣伸手拉住中年嬴風的胳膊,「你到底是誰……?你瞞了朕多少事?朕……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中年嬴風只覺左右為難。他直視著劉義隆的眼楮道︰「我的確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但我告訴你的事,從沒有假的。我從沒想過要奪取你的皇位。」

「你沒想過?」劉義隆嗤笑,「看看那邊坐著的是誰……?難道不是你的親祖父?」

嬴昌似乎已經沒有了耐性,他沖暗衛下令道︰「去把玉璽搜出來……」

兩名暗衛立刻動手搜索起寢殿來。可他們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卻根本不見玉璽的影子。

劉義隆此時卻突然開口,「怎麼……?你不打算給他們?」

嬴昌聞言渾黃的雙眼驟然一亮,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中年嬴風問道︰「難不成玉璽在你手里?!」

見中年嬴風沉默,嬴昌發了狠,「交出來!全族的希望皆系于此,你居然還在這兒優柔寡斷!」

嬴昌的手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敲,立刻又有幾名暗衛跳了出來,直接抽出刀指向劉義隆。

嬴昌眯著眼威脅道︰「你今日若不將玉璽交出來,我便讓人現在就殺了他……」

中年嬴風直接擋在了劉義隆面前,緊靠著他,不給暗衛絲毫動手的空隙道︰「你們想弒君,那就先殺了我。沒有我,嬴氏還能推誰坐上那個寶座!?」

「風兒……!」嬴昌痛心疾首道︰「我們才是你血脈相連的族人啊……你身後的,只不過是個跟你不相關的外姓人!」

「如何不相關!?」中年嬴風怒道,「我們早……就……結拜……」

一陣劇痛讓中年嬴風低下頭,看著從背後穿過他心口的短劍,喃喃接道︰「……異性兄弟……」

嬴昌驚恐地看著那帶血的刀尖「刷」地被劉義隆從後面抽了出去,而中年嬴風的身體則一個趔趄從御榻上翻了下去。

「風兒!」嬴昌猛地起身,又無力地摔倒在地上。

中年嬴風被周圍的暗衛慌忙扶起來,他皺著眉看向劉義隆,卻沒來得及問上一句為什麼,雙眼的瞳孔中便失去了光芒。

「你……不該殺七弟……沒有你,嬴氏不會淹死他……沒有你,七弟不會死……」劉義隆說完猛地噴出一口血,濺滿了整個床幔。他轟然後倒在床榻上,眼楮直直地看著前面越變越大的光斑。

「你……等等我……我們一起……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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