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現在來說，救水稻可就相當于是救命了，關琳兒深諳其中的道理，所以只是叮囑了一下周玉就跑去找關大春了。
著急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總算是把所有的水稻在沒有完全覆滅的時候救回來一點，雖然淋濕了，好歹沒有像別家那樣被水都帶走了很多。豐收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這場大雨下的四散開來，只留下一個個憂愁的臉了。
當今聖上聖明，沒有征收太多的賦稅，可是就那些為數不多的賦稅也是夠永水村一眾老少忙活好一陣子的了。就往年的經驗來看，十分之一的田稅繳納上去之後，剩下的還是夠一家老小一年溫飽的，可是今年就肯定會食不果月復的。
關老婆子一個人在堂屋里踱步，一邊嘴里念叨著「還好，還好，幸虧收的及時。」臉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收不住。
去年，關家就因為一石糧食犯了難，最後還是拿出了本來想要留下來自己吃的糧食。就因為這樣，所以今年一年過得不安生，老是嫌棄關琳兒吃太多，老是說關大春、周玉光吃飯不干活。
關老頭子難得的坐在了小板凳上，本來是陣雨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越下越大，隱隱有纏綿著不肯離去的趨勢，「老婆子，現在高興還早，這天看起來沒個兩天是晴不了了，你還不快想想稻子要怎麼辦，可別過幾天全發芽了，我們今年可是跟黃家鬧得僵，他們肯定會在這件事情上為難的。」
里正，算是一個很小的官了，可是縣官不如現官，而且最重要的是里正是直接會管賦稅這一塊兒的，要是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做點文章，可是再簡單不過了。
關老婆子一听，還正在綻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要笑不笑的尷尬。
關琳兒此時可沒有那些煩惱，她政委了別的事發愁。
關大春的藥不能斷頓，再加上今天又淋了雨，衣服全都濕完了，可是總不能叫一個姑娘家去給他換吧，周玉又實在是彎不下去腰，所以怎麼換衣服就成了一大難題。
周玉心里著急，「要不我去叫公公過來吧。」算起來自從關大春生病之後，關老頭子進這間屋子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的。
關琳兒點頭表示同意，現在去叫蕭景過來，且不說天陰路滑，就算把人叫來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關老頭子沒有預想到關琳兒會過來找他說話，而且是關于自家兒子的。他雖然是偏心，可是相對于關老婆子還是強一點的，從他叫關老婆子拿錢給關大春治腿就可以看得出來。對于隔代輩的關琳兒肯定不親，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多次要出手也是以前發生過的，不過對關大春還算是可以。
拉來了關老頭子，三兩下就把衣服給換完了，都是在田間勞動多年的人，可比蕭景大少爺的力氣大多了，至于關琳兒，早就去廚房煎藥和姜湯去了。
關老頭子見過關大春艱難的走動，也見過剛回來的時候被撞的血肉模糊的腿，可是都沒有這一次來的震撼︰兩條小腿軟噠噠的掛在大腿上，就靠著骨節連在一起，常年勞作得到的肌肉，也都皺在了一起，雖然有關琳過幾天就給補一回好的，可是小腿還是瘦了下去，跟大腿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關大春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腿的這幅樣子，卻忘了關老頭子沒有見到過自己的這雙腿，等到關老頭子表現出來明顯的情緒激動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裝作無所謂的拉下褲腿「爹，已經好了。」
關老頭子嘴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躊躇一番，轉身出了屋子。
在剛剛關老頭子表現出異樣的心情之前，他一直都認為自己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周玉還是會叫他自己吃飯、偶爾幫她按按腿，關琳兒還是會給他指派活，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不能走路就區別對待，至于蕭景本來來家里就被當成了一個小下人使喚了，這一切的一切讓他都有一種自己還是有用的的感覺。可是今天看到自家爹臉上那種說不出來的表情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兩條腿都廢了的人怎麼可能跟別人一樣？
關琳兒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她不是神，不可能告訴所有人都把關大春當成正常人來看，雖然平時出門會得到各種惋惜、可憐看笑話的目光，可是關大春本來就粗線條，很少會深刻剖析到大家心里在想什麼。
可是關老頭子不一樣，他是他的爹，本來父子關系這些年就不好，一方面因為關老頭子在很多事情上都獨斷專行，一點也不會表現出來想要集思廣益的樣子，另一方面也就是關大春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不該是自己的東西，他從來不會去拿，就像對關靜靜的寵愛。
雖然父子兩人關系疏遠，可是這樣*的類似于同情的眼神還是會讓他受不了，這些關琳兒都知道，不過早點認清現實，不是從自家人的眼楮里得到認可，而是在外界，也可以坦然面對別人的目光，從心理上接受這個現實。雖然對一直很好強的關大春來說很困難，不過只要克服了，那以後心性堅韌就不用多說了。
關琳兒心里這麼想著，嘴里可不會傻乎乎的說出來，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把他打擊的一蹶不振，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爹，我做好的姜湯，你快喝點吧。」
關大春坐在床上，頭蔫蔫地靠在牆上，說話都好像沒有力氣，「你放下就好了，你娘喝了嗎？」
還知道關心周玉，看來沒有太傷心徹底，就是不知道還能受的住幾次？
「還沒有，我一會兒就給娘端過去。」
周玉早在關老頭子進去的時候就避嫌了，雖然屋子里面還有人，可是總歸是不好的。
「今天晚上你跟你娘睡吧，我自己一個人靜靜。」
關琳兒翻了一個白眼，剛剛還說還不錯，沒有被打到谷底，轉眼間就要反思了。
但願一切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