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騰子走後,屋內只剩下林清淺、顏墨、素素、向晴和太醫,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整個屋里沒有半點聲響,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屋外的柳樹上,知了叫個不停,讓人心生煩躁。
「找到了你說得這兩種花,可以解毒嗎?」林清淺眨了眨眼楮,忍住心里的酸澀和淚意,若無其事地問道。卻沒有發現,自己還被顏墨握在手里的小手越攥越緊,還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她不願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所以用冷漠和不動聲色將自己包裹起來,只在夜深人靜時,才獨自一人窩在角落里舌忝著傷口。可她到底只是個平凡的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心中未免傷心失落,痛苦無助。
「這……皇上恕罪,微臣天資愚鈍,這冰寒之毒在容才人的體內積於已久,怕是……怕是很難去除,以微臣的醫術,只能去除不到五成,治好了是身體也會虛弱許多,甚至……甚至會無法生育。若是不知道容才人體內的是哪種毒,怕是三成都難……」太醫慌忙朝著顏墨跪了下去,生怕龍顏大怒,禍及自己,他顧不得順著額頭流下上汗滴,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地說道。
「無法……生育?」素素眼楮失神地望著窗外,輕輕呢喃出聲,甚至忘記了自己不該在皇上面前插話。這後宮的女人,無論是否得寵,都會有人老珠黃的一天,若是身邊再沒有個孩子,日子怕是要更難過了,哪怕是個公主,也是個依靠。
對于不能生育,林清淺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雖是自己也喜歡小孩子,可是在現代她見女人因為生孩子而死的例子太多了,到底有些害怕。
更何況自己與顏墨之間又沒有愛,若是生下皇子,還會被卷入奪嫡之爭,倒不如沒有的好。
「起來吧,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顏墨的眉頭緊緊皺著,語氣里帶上了一絲焦急。顏墨將林清淺的手攥得緊緊的,心中對她充滿了歉意與心疼。
「辦法……也許,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以一試,但是,微臣不敢保證他能將容才人醫好。」太醫緩緩起身,抖了抖衣袍,低頭思忖了片刻後說道。
「哦?何人?愛卿但說無妨!」顏墨微微挑了挑眉,身子前傾,眼神一亮,急忙問道。
「游有方。他是一個游走于江湖之間的江湖郎中,但是醫術了得,治愈過許多的疑難雜癥。只是,他是個不喜拘束的人,時常行走在江湖之間,從不在一個地方定居。有人在閩南見過他,也有人說他在西域,還有人說他在中部平原出現,總之……神出鬼沒,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他曾屢出奇跡,治好了陵縣縣太爺的獨子多年的腿疾,還有江南首富的八十老母,人都快不行了,被游有方診治了一番,竟然都能下地了,又活了許多年,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他在民間頗有名聲。」太醫抬起衣袖擦了擦頭上的汗,顏墨周身的氣度太過凌厲,令他倍感沉重。
「那你可知道他的相貌如何,身高幾許?」顏墨將
手中攥得緊緊地小手打開,用帕子將手心里的汗擦干,用自己的手去握林清淺的手,十指相扣。繼續說道,「只要有希望,總要試一試。」
被顏墨的暖暖的大手握著,感受著他手掌的繭子摩擦在自己的皮膚上,微微有些發癢,林清淺竟覺得心里萌生了一些暖意,身子好像也沒有那麼冷了。
「這……听說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只是民間傳聞,真偽難辨。」太醫面露難色的說道。
顏墨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心下盤算著該派誰去找這位神醫。
過了一會兒,小騰子匆匆忙忙地帶著一眾太監回來了,帶了不少東西,幾乎將冷宮搬空了。
小騰子揮著手指揮著,示意人們將東西都放下,方便查驗。
玉器、茶碗、破舊的被褥、煮藥的小壺甚至碗筷、菜譜,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放了一地,小山包似的。
「太醫可要仔細查查,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顏墨指著那堆物品,面無表情地說道。
太醫垂首行禮,隨後便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檢查著地上的物品,半晌,從那堆東西中抬起頭來,看了看林清淺,起身說道︰「回稟皇上,臣仔細檢查了兩遍,沒有發現寒冰玉蓮與冰石花的跡象。」太醫眉頭微皺,面露不解地說道。
「可有什麼遺漏?」顏墨轉過頭來問小騰子,又看了看林清淺,問道︰「愛妃是什麼時候發作的,可還有印象?」
「如果臣妾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冬天,那時候正好得了風寒,總是覺得身上發寒,原以為是天氣原因,未想到」林清淺咬了咬嘴唇,細細回想道。
「回稟皇上,這……冷宮里有的東西奴才幾乎都搬來了,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疏漏了。」小騰子垂首行禮,面露難色地說道。
「那時候就算是每日燃著炭火,蓋著三層被子,依舊冷得發抖,後來春天到了,炭也燒的差不多了,倒是沒有那麼冷了,體溫卻依然異于常人,直到上次那位老太醫開了藥壓制著,這才好多了。」林清淺一邊回憶,一邊說著。
「究竟是何人,竟然下此毒手,若是讓朕查出來,定要將她千刀萬剮。」顏墨將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筷子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眾人見天子震怒,皆屏氣凝神,誰也不敢說話,默默地侍立一旁,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等等!」太醫忽然打斷了林清淺,插話道︰「那小主是何時燃的炭,又是何時感覺體寒,什麼時候不再燒炭,又是何時覺得身體好轉了?」老太醫神情有些激動,似是有重大發現。
林清淺眉頭緊鎖,她那時日日病著,有些迷迷糊糊地記不清了,便朝素素微微頷首,示意素素替自己說明。
素素心領神會,走到顏墨面前行禮,隨
後說道︰「我們剛剛搬去冷宮時,燒的是份例的銀絲炭,可是後來,內務府的人見我家主子失寵,銀絲炭越來越少,最後干脆不給了,換成了劣質的黑炭。」素素一邊說著,不忘了告他們一狀,想起內務府那幫見風使舵的人的丑惡嘴臉,素素便覺得十分憤恨。
「後來,我家小姐便病的厲害,高燒不退,風寒一直未好,整日躺在床上,要不是向晴找來御醫,只怕……」素素說道傷心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素素,說重點!」林清淺清咳一聲,打斷了素素的訴苦,面上似火燒一樣,有些微惱地說道。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的那些痛苦和不堪,那會令她顯得軟弱可欺。
素素看了林清淺一眼,眼里滿是心疼,她吸了吸鼻子,用衣袖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就從那時起,小主每日都冷得發抖,哪怕屋里燒再多炭也不管用。後來,直到春天天氣轉暖,再加上小主經常活動,每日用熱水沐浴,小主才慢慢好了一些,只是未曾想,小主病的這樣厲害。」說到這里,素素再也忍不住,任眼淚一顆顆滴落小聲嗚咽著。
顏墨看了素素一眼,又轉過頭去看那個故作堅強的女人,眼神有些復雜,心里充滿了心疼。原來,她竟然是這樣一日一日熬過來的,如果不是自己將他打入冷宮,是不是這些都不會發生?她是不是還能像之前那樣,簡單而快樂的生活著?
愧疚與心疼充滿了顏墨的內心,令他有一種無法言狀的煩悶之感。
「皇上,微臣覺得那炭似是有問題,求皇上準我去探查一番。」那太醫十分激動,動作中帶著急切,胡子隨著動作一抖一抖的。
太醫的話令顏墨心中稍微好受了一點,眉間舒展了幾分,吩咐道︰「也好,小騰子,你們二人速去查探,有什麼情況立刻回來稟告。」
二人垂首稱是,轉身欲走。
「等等,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外傳,若是被朕听到半點風聲,小心你們的腦袋!」顏墨面色凝重,聲音陡厲。
兩人慌忙跪下表忠心,隨後離去。
伺候的宮女太監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林清淺和顏墨。
「皇上要用膳嗎?這菜怕是已經涼了,我讓底下的人去重新做一份吧。」林清淺見顏墨一直不說話,便硬著頭皮率先打破了沉默。
「罷了,愛妃也餓了吧,先用膳吧,夏日燥熱,涼了便涼了吧。」顏墨說著,拿起了桌上的象牙筷子。因為林清淺本是打算與素素和向晴一同用膳,所以便準備了三副碗筷,雖然掉了一雙,倒也夠用,便不需要再傳宮人來了。
菜已經涼了,兩人拿著筷子,卻都不動筷,林清淺盯著面前的繪了雙魚的盤子發呆,顏墨則略帶愧疚地看著林清淺,心里竟有一些心疼,兩人默默無語,只是可惜了這一桌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