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門外傳來嬌柔的聲音,一雙綴著珍珠的繡鞋踏進了紫雲殿的門。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是德妃。「給德妃娘娘請安。」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德妃穿著一件累珠疊紗粉霞茜裙盈盈走了進來,擺了擺手示意眾人起身,動作間露出白皙的脖頸,藕臂在薄紗下若隱若現,裙擺上綴著一圈珍珠,蓮步輕移間隨著步子擺動,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待走到林清淺身旁時,德妃腳步頓了頓,轉過頭去看著她,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嗤笑一聲,面露不屑地說道︰「倒是沒想到你也在,怎麼,本宮讓你抄抄佛經修身養性,你倒是慣會一些狐媚子手段,今個竟也來這里了。」
眾人發出或壓抑或放縱的笑聲,臉上顯露出快意,只有白潔蕊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欲言又止。
林清淺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著,想起素素被打得紅腫的臉,怒火中燒,她不斷的提醒自己,現在不是與德妃對上的時候,手心傳來的陣陣疼痛使她清醒。
縱是心中再恨,面上卻不顯,依然帶著柔和的笑意,那眼里一閃而過的憤怒仿佛是人們看花了眼。
「德妃娘娘說得是,多虧了那些修身養性的佛經才使我得以平靜度過冷宮的日子,還未曾謝過德妃娘娘。」林清淺柔柔的聲音在殿中響起,聲音雖不大,卻可以讓殿中所有人听清。
德妃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覺無趣,只冷哼了一聲便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皇後娘娘適時出來了,面上帶著端莊溫和的笑意,蓮步輕移,行至上首坐下。眾人發現,不論德妃來得多麼晚,皇後總會在德妃來過之後再出來,以示自己的身份。
林清淺偷偷環顧四周,發現蘭修儀並未來紫雲殿請安,微微有些失落,若無其事的低下了頭。
「給皇後娘娘請安。」眾人齊齊跪去,只德妃和淑妃福了福身子,以妃位的禮儀給皇後請安。
「起身吧。」皇後瞟了一眼在座的眾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林清淺身上,唇邊泛起一抹笑,關切地問道︰「林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林清淺微微一笑,柔聲道︰「勞煩皇後娘娘擔心,只是感染了風寒,身子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早些把身子養好,也好為皇上添枝散葉。」皇後微微頷首,緩緩說道。
「是。」林清淺拿帕子掩面,略有些羞澀的回道。想起自己在乾元殿的那一晚,面色緋紅。
德妃冷眼瞧著虛偽的二人,面露不屑地嗤笑兩聲,便不去看她們,低頭欣賞著自己新染的蔻丹。
「若是有什麼缺少的,盡管與本宮開口,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束。」皇後褪下手上的南海珊瑚手串,讓李嬤嬤交由林清淺手里。
「多謝皇後娘娘抬愛,臣妾這里暫時沒有什麼缺少的。」林清淺接過手串,盈盈一拜,柔聲道。
「皇後娘娘見了新的姐妹,很是喜愛,我們這些老人啊,便討人嫌咯。」一位面容嬌俏的女子笑盈盈地接過話茬打趣道。
皇後娘娘展顏一笑,笑罵道︰「你這壞丫頭,本宮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皇後娘娘說的是,誰叫榮寧不如容才人討人喜歡呢,莫說是皇後娘娘了,我看了也喜歡的緊呢。」那位自稱榮寧的妃嬪俏皮一笑,她是皇後娘娘的娘家表妹,同皇後說起話來難免要親近隨和一些。
「即使如此,你上次從本宮這里拿走的夜明珠,還有元宵節從本宮這里討去的蜀錦,通通還回來吧。」皇後故意板起臉佯怒道。
「皇後娘娘!」榮寧跺了跺腳,撒嬌道。
眾人也哈哈笑著,繼續聊天打趣,請安便在愉悅的氛圍中借結束了。
皇後見眾人離開,倚在貴妃塌上,用手揉著自己脹痛的頭,秀美輕蹙,嘆氣道︰「本宮真是老了,只不過昨夜有些燥熱未能安眠,頭就疼得這樣厲害,哪像年輕的時候,熬夜做衣裳第二日依舊活蹦亂跳。看著那些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一個個像花骨朵似的,只能感慨自己年華逝去,尤其是那個容才人,沒想到去冷宮走了一遭,倒是出落的越發嬌美了。」
李嬤嬤見狀,走過去為皇後娘娘按著額頭,有些不解地問道︰「皇後娘娘同年輕時一樣呢,且您的尊貴優雅,是她們比不了的。只是,老奴有一事不解,娘娘並不喜容才人,為何對容才人如此親厚?」
皇後的額頭被李嬤嬤有力的大手按著,頭疼緩解了不少,眉眼也舒展了幾分,耐心地解釋道︰「本宮越是對她好,德妃便會認為她會為我所用,便會越是恨她,她就會成為眾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便可以讓她吃些苦頭。而皇上那邊,也會覺得本宮寬容大度,對本宮更加尊敬。至于容才人,出身低微好控制,還得罪了德妃,在她落魄之時,本宮拉上一把,還可以讓其為我所用,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達到一舉三得的效果,何樂而不為呢?。」
「皇後娘娘說得極是,此招果然秒啊。」李嬤嬤滿臉堆笑地討好道。
「此人能夠從冷宮出來,必是不簡單,德妃空有美貌,卻沒有智謀,想必是不能拿她怎樣,能不能成為我的棋子,就看她的造化了。」皇後舒服地閉上眼楮,享受著李嬤嬤的揉按。
……
「林姐姐慢走。」林清淺正要回宮補眠,便被一陣柔柔的女聲叫住,她有些詫異的駐足回望,原來是白潔蕊。
「妹妹有什麼事嗎?」林清淺微微有些疑惑地看著提著裙子走來的白潔蕊,如今她已經是從四品美人了。
「無事,只是想提醒姐姐一聲。」白潔蕊拉著林清淺走到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見四下無人,繼續說道︰「今日姐姐得罪了那粉衣女子,是因為姐姐坐了她的位置。」
林清淺微微有些詫異,她竟然忘了這一茬,這後宮的位次都是固定的,自己佔
了別人的位置,能不招人恨嗎?想到這里,林清淺不免細細打量著眼前之人,自己同她並無交情,她又為何要幫自己呢?
不管怎樣,終歸是要謝謝人家,于是清淺彎唇一笑,對白潔蕊說道︰「原是如此,多謝白妹妹提醒。」
白潔蕊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姐姐日後多留意就好,妹妹就不打擾了,待姐姐得空了,可以到我那坐坐。」
「好,那妹妹慢走。」兩人在路旁告別,分別朝自己的宮殿走去。
「小主為何要向容才人示好?她不是將宮中的人都得罪遍了嗎?小主還是離她遠一些吧,免得被殃及。」
白潔蕊搖了搖頭,並未解釋,只是說了一句,「你不懂」。她想起她剛成為皇上的妃嬪的時候,別人眼里或多或少都對自己有所輕視,只有她,眼里只有柔柔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更何況,能從冷宮里爬出來的人,怎可能是等閑之輩
林清淺回去之後,便除去衣物,只著里衣補眠,直到傳了午膳,才被素素叫了起來。
看著一碟碟精致的吃食被擺上酸枝紅木的圓桌,林清淺終于覺得自己醒了過來,招呼著素素和向晴同自己一起落座禁食,她們跟著自己吃了三個月的殘羹冷炙,如今好菜擺上桌,自然不能少了她們。
素素為林清淺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自己也盛了一碗,吃得狼吞虎咽,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都快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
林清淺一邊品著牛肉羹,一邊不住地夾菜。板栗燒野雞滋味鮮美,雞肉炖的軟爛,用筷子一夾便掉了下來,再配以糯糯的板栗,好吃的讓人恨不得吞下舌頭。再吃上幾口新鮮的時蔬小炒,清淡爽口,三人圍在桌旁,誰都沒有說話,只默默地扒著碗里的飯,席間只能听到碗筷相踫撞的聲音。
每個人都吃了一大碗飯,將桌上的五菜一湯一掃而空,林清淺才美美地泡了杯茶,叫素素將伺候的宮人傳到正堂等著。
待眾人集齊後,林清淺卻不急著出去,只是叫素素和向晴注意觀察眾人的表情神態,自己則在內室品茶,足足過了三刻鐘,林清淺才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出去。
林清淺端坐在靈雲堂的上首,向晴與素素分別立兩側,案幾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昨日小騰子領來的那些宮人都躬立在一旁,那日在乾元殿伺候的宮婢解香則一個人立在一旁,等候著傳叫。
「剛才有些事情耽擱了,叫諸位久等了,你們依次介紹一下自己,讓我也好熟悉熟悉。」林清淺拿起手邊的茶,輕輕抿著,一邊品茶一邊觀察眾人的反應,頓了頓,繼續說道,「交代清楚自己的名字,從前在哪個宮里干過什麼活即可,就從解香開始吧。」說著,林清淺素手一指,指向解香,眾人都目光也都跟著轉移到解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