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冷之夜,萬籟俱寂,夜深了,宮中所有的蠟燭都熄了,只有紫雲殿還微微透著光亮。
一位老婦走了進來,輕輕掩上了房門。見到女子站在窗前的身影,躬身說道︰「回皇後娘娘,事情都已經辦妥了。」
「沒被旁人看到吧,」女子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眼楮依舊盯著外邊黑漆漆的夜,像是要從這巨大的墨團中看出些什麼來。
「娘娘請放心,奴婢小心著呢,這一路上沒看到半個人影,連貓都沒有一只。」李嬤嬤十分得意地說道。
「那我便放心了。」皇後轉過身來,面上微有擔憂之色,秀眉僅僅蹙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頓了頓,緩緩開口︰「秀芝(李嬤嬤的閨名),如今我也變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了,我和那些心狠手辣的人沒什麼區別了。」
「皇後娘娘,你這天下之母,是這後宮的主位,多少雙眼楮都在盯著您,盯著你這個位置,多少人等著您出錯呢,您可不能倒啊。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維系這個地位,自然要有所犧牲,一將功臣萬古枯,更何況一個小小的采女罷了,娘娘,你可不能糊涂啊!」李嬤嬤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莫紫衣,也盡力說服著自己,不去想許采女臨死前眼里的枯寂和絕望。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總想起許采女活著的時候,我雖然是用計把她變成了自己的勢力,卻從沒想過要她死啊!你說,你說她會不會來找我,我好怕。」莫紫衣趴在李嬤嬤身上,哭得像一個孩子,淚水很快便沾濕了李嬤嬤的衣襟。
「娘娘你放心,許采女是自盡的,她心甘情願服下毒藥,她的死和您無關,她要找便來找我,奴婢不怕她,奴婢拼死也要護著您。」李嬤嬤輕輕拍著皇後的後背,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聲哄著。李嬤嬤是皇後的乳娘,從她出生到現在一直伺候在身側,已有二十多年了,兩人感情甚為親密。
「對對,她是自己死的,不是我害死她的。」皇後從李嬤嬤身上起來,拿著帕子擦著眼淚,頭上的朱釵散亂,雲鬢歪斜,沒有半點平日里莊重威嚴的樣子。
李嬤嬤扶著皇後做到桌旁,十分有眼色的倒了杯茶端給皇後︰「娘娘不要怕,都過去了,喝杯茶潤潤嗓子。」
莫紫衣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熱騰騰的茶一入口,心情也稍微平復了幾分,那個冷靜端莊的女人又回來了,她看著李嬤嬤,開口道︰「這件事情多虧了李迅(即迅哥兒),若不是他出力,我們也抓不到許采女的把柄,她也不會甘願赴死。」皇後將甘願兩個字咬的重了幾分,像是要特意強調似的。
李嬤嬤謙虛地笑了,老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恭敬回道︰「犬子無能,承蒙娘娘厚愛,給他幾分薄面,有這樣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回去告訴李迅,皇上還缺一名御前帶刀侍衛,叫他好生準備著,本宮不會忘記他的。」往皇上身邊安插眼線的好機會,她怎麼會錯過呢?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眼線,縱然她不爭寵,也需時時了解聖意,不能與皇帝離心。
「對了,那個林寶林,不簡單,這計中計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到的,是個心機深沉的,以後記得找人盯緊她。」皇後娘娘補充道。
李嬤嬤點頭稱是,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夜又重新安靜了下來,莫紫衣一個人在床邊枯坐著,脆弱從她的衣角、指縫里流出來,充滿了屋子,將莫紫衣整個淹了進去了。
第二日,徐采女故去的消息傳遍了後宮,一時間炸開了鍋,無論是丫鬟還是各宮的主子,無不充滿了好奇。
有人說,徐采女作惡多端,不僅心思惡毒,平日里對宮女也是非打即罵,算是遭了報應了,死了也活該;有人說,徐采女應該是知道些什麼,被人滅口了;也有人說徐采女的死與林寶林月兌不了干系,兩人不睦已久。
而這些林清淺一概不知,睡得正香的她翻了個身,把被子卷在身下。
等到林清淺知道消息時,已經是午時了。她愣了幾乎有一刻鐘,就那樣呆立不動,久久緩不過神來,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死了?
服毒自殺?大概也就只能騙騙小孩了吧。縱然清淺不喜她,甚至厭惡她,可從沒有想過要她死,她只想用律法制裁她。清淺十分清楚,不是自己動的手,那便是有人想要堵住她的嘴吧,她背後的人不僅細思縝密,而且心狠手辣,徐采女的死,不是讓清淺擺月兌了危機,而是讓她陷入了更深的漩渦當中。
這是生活在現代的林清淺第一次感覺到,在古代,鮮活的生命是那般的容易凋零。
她發出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嘆息,什麼也沒有說。就當她是惡有惡報吧。
李迅早就猜到,徐采女成了沒用而且存在威脅的棋子,而皇後娘娘是絕不會容她活著的。而他與她,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而綁在一起,一步步精心設計,讓她身心淪陷。
可是當知道她的死訊,李迅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木然的接受了這個消息,哦,她還是死了。
可是當深夜到來的時候,他的悲傷好像突然發應過來了似的,一下子將他襲倒。
多少個像這樣的深夜,他們在塌上纏綿,互說著相思,而那個白女敕如水蔥般的小人兒,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尸體。
他以為,他不愛她,從他們的相識,到相知都是他早就設計好的,那天,他故意把她引到假山後面讓皇後看到,每次都告訴她要听皇後的話,讓她成為了皇後手里有用的棋子。
除了每夜的身體交流,他只知道她雪白的身子,豐軟的波峰,每每讓他欲罷不能,可他甚至都不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死了。再也不會有人甜甜的叫他迅哥兒了。
他以為他對她只有欲,沒有愛,可他大錯特錯。心空了,必須得做點什麼,來填補這個巨大的空洞。
他想為她報仇,可他不能,不用猜也知道,必是皇後讓自己的母親動的手,他總不能去殺了自己的母親。對了,林清淺,若不是她,自己心愛的人也不會死。
除了幫她除掉林清淺,他什麼也做不了了。
李迅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清涼殿的,當他回過神來時,清涼殿就已經在眼前了。他翻進听風閣,看著熟睡的林清淺,他便想起自己再也醒不過來的愛人。
他雙目一閉,一劍刺過過,撲了個空,狠狠心睜開眼,想要瞄著她心髒的位置,不料,窗子里又翻進來一個人,一腳將劍踢飛。
金屬和地板巨大的撞
擊聲把林清淺給吵了起來,她睜開眼楮,撫了撫因驚嚇而心跳加速的胸口,卻看見兩個黑乎乎的人影在她的房間里。
她再次揉了揉眼楮,難道是產生幻覺了?再次睜開眼,兩個人竟然還以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難道是我做噩夢了?林清淺對自己的閨房闖進來兩個男人的事有些接受無力。
黑衣男子首先反應過來,伸手去抓林清淺,一雙鷹爪般的大手直直地朝她的脖子抓去。
林清淺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就在冰涼的指尖剛觸到清淺的脖子時,紅衣男子扼住了黑衣男子的喉嚨,黑衣男子逼不得已伸回了手,兩人纏斗起來。
林清淺終于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清醒了過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還好古人沒有luo 睡的習慣,要不然豈不是被人看光光了?緊接著,她發現自己處于危險當中。她匆忙披上了衣服,很明顯,黑衣男子是來殺我的,而那個紅衣服的好像是要救我的。
兩人交戰了幾十回合,清淺的桌子、椅子、茶碗、茶壺,早就成了兩人打斗的犧牲品。
清淺見紅衣男子佔了上風,也不著急了,津津有味地看著二人打斗,正當林清淺看得盡興時,黑衣男子自知不敵,一個騰空便飛了出去。
清淺咂咂嘴,自己還沒看夠呢。
「你沒事吧!」紅衣男子走了過來,關切地問林清淺。
清淺就著月光,發現原來這紅衣服竟是顏錦,沒想到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林清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多謝五王爺又救了我一次,你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要怎麼還了。不過,大半夜的王爺怎會路過我的閨房?」話說出口,清淺覺得臉上有些燒。
顏錦笑著搖了搖頭︰「算你命大,每次都正好有我在」,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來,遞給林清淺,「我原是為它而來,白日里送你東西像是私相授受,只好半夜偷偷跑過來。」
清淺伸手去接,毛絨絨的手感令清淺有些詫異,竟是一只貓!天知道她想養貓多久了。林清淺感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忙把貓摟在懷里,撫著它綢緞般光滑的毛,「王爺怎會知道我喜歡貓?」
「上次你自己說的。」
「什麼時候?」清淺有些疑惑,她不記得她和顏錦說過這些呀。
「就是你喝醉了來找我那次。」
……
清淺覺得臉更紅了,覺得十分丟臉,竟然半夜跑到人家那里去耍酒瘋,她竟一點也不記得。怪不得皇上會問,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顏錦看出來了林清淺的窘迫,他笑了笑,「你好生歇著吧,我走了。」
林清淺木木地點了點頭,還沒反應過來,一陣黑影閃過,人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