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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脫離群眾

余干事笑得極和煦:「沒關系,都是為工作嘛,要允許爭論,不能搞一言堂。」話音一轉,「孫科長領導崗位做久了,

難免月兌離群眾,不了解群眾疾苦,我們要多多幫助他。」這是準備要給孫仁舉扣帽子了。把他豎成後進代表。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這兩個縣,一個是出人出力干活的,一個要搞好各方面的協助。力保工程順利完工,不要出什麼簍子。

姓孫的一個外來的,來到就指手畫腳到處找茬。明擺著要爭功勞扣黑鍋。做得又不高明,誰會忍他?

別說他只是犯了錯誤發配過來的,就是沒有這些爛事也沒有人會讓著他。你好,我好,大家好,完工以後三家分功勞。

你想一家獨吞功勞,也得看看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指揮部里的事情,下邊干活的百姓不會知道。何小西他們這些天,手上的水泡已經愈合變成一層老繭。

肩上的紅腫,也都消散了。變成硬邦邦的一塊,拿手掐著都不怎麼疼。大家都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干活節奏。

河道里的黑泥馬上清理干淨了,下面就是正常顏色的泥土或是石頭了。

何小西看著負責裝土的人一鐵杴下去沒剜動,發出刺耳的聲音。就知道前期的工作都做完了,馬上就開始動真格的了。

何小西跟陸友湖說:「二哥,你馬上回去一趟,讓我大哥把人全都帶過來,速度快點。」搶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送走了陸友湖,何小西挨個給燒水的班長提了醒。行不行就看這幾天了。想偷梁換柱的人,肯定得在開始的時候就開始偷。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河道底下是什麼情況?到底需要多少炸藥?萬一到了底下不需要炸藥,他就弄不到足夠數量。

何小西也不再去工地干活,一門心思蹲在老武說的那幾個有最大嫌疑的河段。其中一個是個叫彭家壩的村子的河段。

連水洞村組織人來拉塘泥,何小西都沒去幫忙。

塘泥都堆在縣里指定的地點,為不影響工程,等淤泥挖完了才通知各大隊過來拉。

挖河的人這會才知道讓把淤泥單清理出來的目的。孫仁舉也是才知道。

那天他回到市里告狀。他的老領導問他:「縣里的同志說沒說為什麼要先清理淤泥?」他根本沒跟縣里的人溝通過,哪里知道。

一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領導一點面子都沒有給他,直接說:「你去配合好當地工作就行,有什麼問題跟地方商議解決。」

潛台詞就是,你不要仗著是市里派過去的就指手畫腳,不懂裝懂,還回來打小報告。

孫仁舉灰溜溜回來。也沒臉跟人打听為什麼清理淤泥。

大家也猜到他這是踫了釘子回來的。面上不顯,私底下都在嘲笑他。

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听說淤泥是縣里清理出來讓大家拉回去做肥料的,各村都摩拳擦掌,準備調集人手來拉。

可是各村本身就被調集來不少勞力,再調人,困難可想而知。只有一些路途近的村莊來了一些人手。遠些的直接就放棄了。

當地的人也想拉,跟兄弟縣商議。畢竟是人家挖出來的,按理歸人家所有。

吃獨食在哪里都是個不好的習慣。余干事扶了扶眼鏡。「雖然說是我們挖出來的,但是我們是兄弟單位,大家要有福同享。」

兄弟縣這次跟著他們一起孤立那個姓孫的家伙,所以他們得投桃報李。

「給我們一小半就行。」兄弟縣的人也不貪心。他們只準備給沿河的幾個村莊分一些。沿河的村莊在安置民工的時候做出貢獻。

河道拓寬,還涉及到一些人家的房屋和田地。如果隔壁縣來拉,讓這些村子看著,就太不近人情了。

「力氣小的就別抬了,都去幫著裝土。」陸愛國在旁邊喊著。可是大家都想多搶一些是一些。一個個都不願意去裝土,都搶著抬。

小腳的老太太們也跟著抬。陸愛國趕緊攔著,作著揖嬸子大娘的喊著:「你們就別跟著湊熱鬧了,別滑倒了。」

塘泥全拉到陸愛國提前找好的一處河灘荒地上先堆著,然後再往水洞村倒騰。

有村子看出了門道,也找地方堆放。這樣更增加了水洞村村民的緊迫感,恨不得多長幾只腳。

搶到的塘泥,足拉了半個多月才全部運回村里。水洞村無疑是這次最大的受益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又或者是因為上次買橡膠車 轆熟識了,余干事把這次孫仁舉阻止他們先清理淤泥的事透露給了他們。

陸友湖找到何小西:「弟妹,那個余干事說的這個孫仁舉,是不是上次攔著咱們的那個人啊?」他沒敢找陸愛國說,說了陸愛國只會讓他別惹事。

還是何小西的性子跟他對脾氣。如果真是那個人,現在余干事都對他不滿,他們正好痛打落水狗。

何小西沉吟片刻:「這事你別問了,我找人問問。」怕他找人問引起別人注意,被那人逮到他們打擊報復。

又吩咐他:「看看還有哪些村子拉得淤泥多,把消息也放出去。」

還沒等何小西找到合適的人打听呢,何大毛就過來了。還一副小買賣人的打扮。身後背著簍子,身前掛著個小木托盤。

小木托盤的蓋子掀開著,里頭排著些香煙洋火,糖果瓜子……。

「老武不是給你安排活了嗎?你怎麼有時間過來?」何小西問他。

「老武讓我盯著衙門街那個姓孫的,誰知道那孫子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在家,他這次回去一趟,我才打听到他分到這邊來管挖河了。」何大毛氣呼呼的說。

盯人的找不著要盯的目標了。讓黑大愣把他好一通嘲笑。

「姓孫的是不是叫孫仁舉?」何小西問。這世界真是太小了,人生何處不相逢。也算不得冤家路窄。這次陸二妹的事是何小西壞了姓孫的如意算盤。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何大毛過一會吆喝一聲,還顧著跟何小西說話。跟真的小販似的。

遠處過來一群人,何大毛說:「那孫子過來了,就是那個穿中山裝的。」何小西裝作無意看過去。人群里只有兩個穿中山裝的。

一個是余干事,何小西認識。另一個何小西也認識,不是那天找他們麻煩的又是哪個?何小西:「這孫子。」

那天的事對普通百姓不算什麼,一般百姓被這麼無理對待也只會老老實實回答去晚的原因。孫仁舉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那麼趾高氣昂。

他和趙力果後來對另外兩個民工比對何小西他們還過分,也沒有遭到反抗,就是最好的說明。

靠著水洞村設置的幾個燒水灶,市里來的姓孫的人的各種劣跡在民工中傳播。

民工或許不認識自己縣的干部,但是,姓孫的人人都認識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指著他跟大家介紹:「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姓孫的。」

那日被打的兩個人也認出了他。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添一項罪行。

偏他自己面對大家的指指點點還得意洋洋,以為是他身上的衣服引得大家羨慕。這身衣服是李琳瑾新近給他做的,毛呢面料。

這天,孫仁舉帶人視察工程進度。看到有一個村的進度特別慢。比臨近的兩個村的進度落下了一大截。

「這是哪個大隊的,怎麼干活的?還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換人干。你們平常怎麼檢查的?把他們隊長喊來。」孫仁舉倒背著手,教訓著眾人。

有跟著過來的人知道詳情,幫著解釋:「他們這邊情況特殊,實在是快不了……。」

孫仁舉打斷那人的話:「不要強調理由,大家要是都找各種理由拖慢工程進度,革命工作還要不要做了?」

得,這大帽子扣的,大家都閉上嘴不說話了。你能你上啊?

這段河道是李窩村的。要說這李窩村也是運氣不好,分到的這一段地下都是大石頭。還都是整塊的大石頭。

打炮眼放置炸藥都不容易。更別說一炮下去跟啃骨頭似的只能炸掉一小塊。

他們隊長實在是急了,進度太慢都被訓好幾回了。一開會他就是作為後進典型被訓。

私自要求爆破手一次性多放炸藥。違反安全規範操作。炸藥量放多了,石頭被炸的飛上了天。

河岸邊的小村莊里一戶人家的牛棚被砸了個窟窿。萬幸的是牛棚里沒人,也沒砸到牛。就算是這樣,也把他們隊長嚇得差點尿褲子。

囑咐大家不要泄露出去。不然大家都月兌不了干系。也再不敢違反安全規範操作了。慢點就慢點吧,總比丟了命強。

李窩村的隊長被喊了來,被孫仁舉劈頭蓋臉一通訓。

李振章這里著急上火,差點出了責任事故,進度依舊越落越遠。還要被人跟三孫子一樣訓。

李振章是他們村長的堂弟,平日也沒受過這樣的鳥氣。把手里的鐵杴往地上一摜:「誰他娘的褲腰帶沒系緊,把你個龜孫子漏出來的?

老子不行,老子不干了,你他娘的行你來干試試。」大手一揮:「老少爺們們跟我走,老子不伺候了。」

他們村的民工,拿著自己的東西就要走。這活干得實在是憋屈。

「給我抓起來,想造反了你們。」孫仁舉氣急敗壞道。這罪名安得有些大。平民百姓,不是走投無路,誰會造反?誰敢造反?

孫仁舉看著不敢再走的李窩村人,得意的踱著方步:「走啊?你們倒是走啊?誰敢走就是對新中國不滿,是想造反。」

站在人群里的何小西氣得咬牙切齒。仿佛看到了特殊十年里那些胡亂扣帽子整人的混蛋。

聯想這人跟何老六的關系。前世這人應該就是何領群的靠山。糾集了一批像疤瘌眼和褚運白那樣的渣滓,把水洞村禍害得昏天黑地。

何小西四下看看,看到何大毛就在不遠處。擠到他跟前,附耳道:「你過去,鼓動大家把這個姓孫的揍一頓,不帶這麼欺負人亂扣帽子的。」

何大毛手早就發癢了。這孫子太欠揍了。但是之前何小西就在跟前,他沒敢輕舉妄動。怕回去何小西揍他。

現在是奉旨揍人,實在太嗨了。把身上的背簍和木托盤摘下來:「妹子,給哥看好了,這里可是哥的全部身家了。」

何小西撇嘴:你現在還有一份工資,擱這跟我哭窮?

何大毛把狗皮帽子往下拉了一些,擠了過去。邊擠變換著聲音叫。

「後面的別擠啊。」

「擠什麼擠?」

「啊,踩著我的鞋了。」

「……」

換了好幾個腔調。大姑娘的聲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國人就是如此,越是讓別擠越是要擠。前頭亂了,後頭的人看不到前頭發生了什麼事,也要擠過去看。

場面亂了。人群的擠壓,使得中間的圈子變得越來越小。

何大毛看到時機成熟,把帽子蓋住大半個臉,喊著:「揍這個姓孫的,又在這仗勢欺負人了。」自己率先一腳把孫仁舉踹到李振章懷里。

踹到李振章懷里是因為怕別人不敢打。李振章肯定敢打。

李振章確實敢打。早忍氣忍得快炸了。

何大毛從人群里出來,得意道:「怎麼樣妹子?」自己給自己豎著大拇指。

何小西已經能想到這事怎麼解決了。國人傳統各大二十大板唄。

何小西不關心這個。何小西關心的是李窩村少了三個炸藥。這個數量太蹊蹺。

以李窩村那塊河道那麼難啃,用炸藥的量那麼大,只少三個太不正常了。彭家壩村用得總量比他們的少一大半,都少了三十四個了。

老武嘛事不管,只讓何小西去搞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何小西決定讓人趁機混到李窩村的工地上,弄清楚這些炸藥的去向。

李窩村跟水洞村隔得不遠。就是隔壁村。但是隔了一條河,又隔了一個鐵路,兩村的來往就少了許多。

借著鄰居的名頭,何小西還是帶著何小東和陸友湖找上門去了。「我家是水洞村陸家,陸家老宅,」何小西這樣做著自我介紹。

陸家祖上仁義,每到荒年就減租甚至免租。何小西自報家門,獲得了李窩村人的好感。

何小西他們此去,是去送溫暖的。李窩村打炮眼的人手不夠,爆破進度慢。其他運土方的民工只能干等著。

何小西他們提議,水洞村支援他們一些爆破的人手。他們這邊多的人先幫水洞村的工地運土方。

等他們這邊的大石頭爆破完了,水洞村再過來幫他們運。

這個提議對李窩村來說就是及時雨。「謝謝,」李振章一個大男人,感動的哭了。主要是這次受為難了,也受委屈了。

何小西知道,前世他們沒有跟孫仁舉起沖突的事。可以說這場沖突都是因她而起。不是何小西讓人散布的消息,李振章不會對孫仁舉這麼反感。

也不會一沖動撂挑子。更不會被人一挑動,打了孫仁舉一頓。百姓,都是能忍則忍,忍忍就過去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何小西順利的把人手安插了過去。效果立竿見影,很快就傳回來消息。

陸友湖:「他們為了趕進度,違規多用了炸藥量……。」

何小西:☉☉ 。心頭,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又忍不住想發笑:都尼瑪什麼事啊?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何小西不用再分神盯著李窩村的工地。全神貫注對付彭家壩的工地。

這天何小西拉著板車拉水去工地。河堰上這些日子民工們抬土,撒了不少土在河堰上,所以河堰上並不平整,道路難行。

一個有些坡度的坡,何小西鼓足了勁往上拉,突然車子變得輕松了。何小西知道這是後頭有人在幫著推。

因為是上坡途中,也顧不得往後看是誰在幫忙。等上了坡,何小西一看,喲,還是熟人。正是要說給何濱的那個蓮花。

蓮花也認出了何小西,問她:「你怎麼也來了?」何小西也問她:「你怎麼也來了?」兩人一起問的對方,問完都笑了。

兩個人一個軍屬,一個烈屬,都不在這次該來的人之列。「我弟弟前些日子得了發熱病,我替他來的。」蓮花靦腆的說。

如今醫療水平落後,一些不明原因引起的發燒會反復發作。這樣的疾病被人們統稱為發熱病。沒有對癥的特效藥,只能硬抗。

死亡率非常高。而且即使運氣好病愈了,人也大病一場極度虛弱。沒有幾個月養不回來。這種重體力活肯定干不了。

「我們村現在有大夫,中醫西醫都能看。」不能說讓人家以後有病去他們村看的話。那樣說是咒人吶。

「嗯。」蓮花點頭。

蓮花幫著何小西推著車到臨時搭建的灶台那里。

「我去干活了,」蓮花跟何小西告別。何小西看著她走過去的方向,才看到她去的正是彭家壩的河段。

這麼說蓮花的娘家是彭家壩的。真是人生處處有巧遇。何小西覺得應該把何濱弄這邊來燒幾天水,也「巧遇」一下。

回去以後,何小西就找到了何濱的隊長何小東:「哥,我跟你借個人,把何濱借給我們幾天,替我們拉水。」

何小東也不知道她又出什麼古怪。但是一般不影響大局的事何小東都不會拒絕。「好,我回頭讓他去找你。」

何小東不知道何小西想干什麼,不代表何濱不知道。何濱略一想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磨磨蹭蹭好幾天都沒去。

何小西巡查到了彭家壩的河段,問柳四嫂:「今天放了多少顆炮?」柳四嫂遞了一段麻繩給何小西。

因為一些來的歲數大一些的婦女不會寫數字,何小西干脆給她們準備了一些麻繩,讓她們結繩記數。又簡單又容易操作,還不會出錯。

何小西把繩子上的結數了一遍,核對好,把數字記到本子上。「何濱還沒來嗎?」何小西問道。這家伙,鬧哪樣啊?還想不想娶媳婦了?

「沒來,不想來就不來吧,咱們這邊也能忙得過來。」柳四嫂說,「你就別難為人家大頭了,多勤哩的小伙子。」

哪個大小伙願意跟婦女一起干女人干的活?那不成偷懶的懶漢了。柳四嫂覺得挺能理解何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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