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到遠一點去放鞭炮,這院子里有易燃物品,怕火星子。」何小西他們到的時候,正听到小九在攆在院子外頭放鞭炮的孩子。
哪個年代的孩子都調皮。調皮搗蛋是孩子的天性。但是有時候就會招致滔天大禍。所以大人們要及時提醒糾正。
大一點懂事的孩子,就帶著弟弟妹妹跑開了。
看到何小西他們回來了,小九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過來。「你們收到多少?」跟班主任檢查作業一樣,上來先掀開篷布檢查他們的成績。
看到大車上的大布包,小家伙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們也收了不少,」小九跟在大車後頭,炫耀一樣,「東西也快換完了,就剩下一點紅棗。」炫耀完了又問:「咱們今天走嗎?」
「走,今天就走。」何小西回答。拿出燒雞店李大叔給包的一大包鹵雞雜。分出兩包來,一包給了房東。一包遞給何小東。
「大哥,咱們抓緊去跟武老伯辭行,回頭咱們得趕緊走。」喊著何小東一起去跟武家辭行。
吩咐陸艷明:「艷明哥,你帶著他們打包裝車,注意別落下什麼東西。」他們不是走這條道的老客,不是長租的房子。落下東西就麻煩了。
武大嫂倒是矜持著,只說些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順風這樣的話。
反倒是武二兩口子,囑咐又囑咐:「大兄弟,回去千萬不要忘記跟我大哥說,讓他抓緊時間來接我大嫂和孩子,一家人總這麼分居兩地太不像話了。」
「小桃,你听清楚了嗎?是這個地方嗎?」一個穿著男裝的女聲問她身邊的一個姑娘。雖然她極力壓低了嗓音,還是能听出是個女子。
「姑姑,我听清楚了,就是這里。」小姑娘回答。這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小臉凍得通紅。
兩人站在武家村的村子里,往各個小巷里掃視著,尋找何小西他們那輛大車的蹤影。
「姑姑,在那里,」小姑娘興奮的大聲說。指著老蔫家門口停著的一輛大車。
何小西他們的大車上頭,蒙了一塊軍綠色的大塊帆布,很好認。
小姑娘拽著她姑姑的衣袖,往老蔫家那個方向跑過去。
兩人原本打算往西走的。豫省人逃難往山陝兩省走,魯省人逃難往關東走。幾輩子人留下的習慣了。
可是,她們在賣布的時候遇到了何小西他們。這讓她們決定改變方向,往東走。
她們認為何小西他們是布的下來收購的,以後可以依附著他們掙些錢養活自己。
她們听了何小西他們的對話,把這個臨時的落腳點當成何小西他們家了。
多虧著何小西他們為了多收點棉花和布,繞路回來的。若是何小西他們徑直走原路返回來,這會說不定都快到家了。
姑佷倆常年被關在家里專職織布,沒有跟人打交道的經驗。雖然看到了大車,卻只敢站在一邊看著,不敢上去說話。
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貨物的小九,看到兩人行止異常,問道:「你們倆找人的嗎?有什麼事嗎?」
在院子里打包的小六听到小九在跟人說話,問他:「小九,你跟誰說話呢?」放下手里的活出來查看。
這大車上有他們幾家子人的身家呢。不能不謹慎。
「你們倆干什麼呢?」小六出口問道。穿得不倫不類的。雖然背著包袱,卻不像是來賣東西的。賣東西的不會是這麼干癟的包袱。
待兩人中那個高個子抬起頭來,小六認出人來:「你,你是那個偷家里布賣給我們的人?」其他人听到動靜也出來看。
何小西兄妹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都圍在門口。連房東和鄰居家的人都被驚動了,圍過來看熱鬧。
何小西一下子認出來那個女子。連她身邊站著的小女孩都十分眼熟。那天他們收布的時候,這孩子在他們旁邊轉悠半天呢。
何小西當時還納悶呢,誰家的孩子啊,這麼冷的天不待在家里,跑出來轉悠。原來她就是為那女子打听消息的探子。
何小西撥開人群進去,「來賣東西的吧?進去說吧,別圍在外頭了。」順道瞪了陸艷明一眼。
陸艷明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何小西在前頭走,那個女子帶著佷女亦步亦趨的跟在回頭。依舊是初見那次那樣低著頭的樣子。她佷女緊緊的靠著她,攥著她的衣擺。
村民听說是來賣東西的,頗覺掃興,看了一會就各自散了。
回到屋里,何小西問:「你們追著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嗎?」她可不會認為,這百十里路途不是特意追過來的,而是偶遇。
兩個人都低著頭不吱聲。只是這時,那小姑娘的肚子發出幾聲咕嚕嚕的叫聲。何小西嘆口氣。吩咐陸大妹:「拿幾張煎餅過來,倒兩碗水。」
陸大妹自作主張的拿碗給她們裝了點咸菜和幾塊鹵雞雜。看得何小西直頭疼。
陸大妹這些日子跟著她,鍛煉的有自己的主張了。可是,如今也太有主張了吧。就憑著何小西之前天馬行空的猜測,就對這兩人這麼和善了。
何小西瞪一眼陸大妹:你也等我問清楚再說好不好。
兩個人都盡量想保持斯文的吃相。但不知道是不是沒吃慣煎餅,或是餓急了的緣故,顯得有些狼狽。
小姑娘吃飽了以後,控制不住打了個飽嗝。一下子羞紅了臉。比剛才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臉還紅。
要不怎麼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害羞嘛。
就沖著剛才兩個人餓成那樣還知道互相關心對方吃沒吃飽,這會又因為打了個飽嗝而害羞。何小西就願意听听她們的遭遇。
听完她們的講述,何小西陷入沉思。還真是如她之前猜測的那樣,這就是兩代被家里圈養著掙錢的女子。
不對,應該是三代。在她們之前,還有一代。
「我姑姑給家里掙了一輩子錢,把眼楮熬壞了不能織布了,剛入冬的時候受了風寒病了,家里不願意給抓藥,
生生熬到死。」女子低聲訴說著另一個女子悲慘的一生。
親眼目睹了姑姑的慘狀,女子被刺痛了。姑姑的今日,就是她們的明日。她們根本不能稱之為人,只是別人圈養了來掙錢的牲口。
「你們家是開布的,我們可以幫你們做工。」女子自薦道,「我和小桃都能織布,也能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