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當然記得。
現在就已經是過了凌晨，是新的一天了。
今天就是爸爸的忌日。
只是這麼多年，媽媽從未在自己面前提起過一句，關于爸爸的任何。
現在突然就說到這個，讓蘇眠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媽，我剛剛在門口都听到了。」
她低聲說︰「所以你最近晚上總是失眠麼？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我們還是動手術吧？現在醫學發達，都是可以治好的。」
「如果我出了意外呢？到時候會怎麼樣，你想過嗎？」
蘇眠皺眉，「媽，你瞎想什麼呢？不會的！」
「眠眠，你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蘇音琳紅著眼眶，抓著女兒的手，語氣已是到了卑微的乞求，「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事，你心里也很清楚，是，我騙了你，只是我不騙你，這樣的一幕，是會被掩藏到什麼時候？」
蘇眠抿著唇，不出聲。
這些話，得讓她都說出來才行，她怕是憋在心里也已經很久了。
之前她還欺騙了自己的媽媽，對這個，蘇眠心里是愧疚的。
「我問過你很多次，旁敲側擊還是直接了當，但你都否認了，事實上呢？你們已經……眠眠，那可是蔣家，你知道不知道，關上了門，你們躺在一個房間里，這像什麼啊？我都覺得羞恥，我不是一定要拆散什麼，但你看到了對麼？那就是蔣繼深，最真實的他，罔顧人命，不折手段，你真覺得這樣的人沒有問題麼？就是他這種態度，你還認為自己是可以完全駕馭住他的？」
「你要換成是和別的男人談戀愛，哪怕是……真的，有一天分開了，都不會像跟蔣繼深這樣，到時候你想過沒有？那會是如何的境地？你是有勇氣繼續面對呢，還是說，你又要離開媽媽的身邊？跑去國外？一輩子都躲著麼？」
蘇眠以為蘇音琳是會質問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搪塞她，為什麼要撒謊？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蘇音琳換了一個角度來和自己說這些。
她忽然就發現，自己竟是有些無言以對。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呢？
愛情，多虛無縹緲的東西，蔣繼深現在對自己是很好，但蘇眠也的確是無法肯定，這種好，是否是可以持續一輩子那麼久遠。
「在你心中，你父親已經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了吧？可他一樣還是會背叛家庭，背叛我。」
蘇眠喉頭哽咽，半響才低聲說︰「…媽，有些路，是自己選的，就得是自己去走，我知道你說這些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但是我現在不想放棄。」
蘇音琳心頭一沉，「你不想放棄？你們認識才多久，你就為了他，要犧牲掉你一輩子了？」
「媽，未必一定是最壞的結果不是麼？其實…其實只要你願意接受……」
「你讓我接受？這種不倫不類的關系，你讓我接受？眠眠，你未免太過自私了。」
「可是……」
「既然是你執意要做的，我攔不住你，你長大了。」蘇音琳眼神淒涼，又仿佛是帶了幾分自嘲，「這麼多年來，我以為自己終于是熬出頭了，卻是不想，也不過就是重新跌入了另一個深淵。眠眠，說到底，是我遇人不淑。媽媽為了你，是一定願意犧牲的，如果你真的可以蔣繼深走到最後，我會離開你蔣叔叔。」
蘇眠心頭一沉，難以置信，「媽，不需要你這樣做。」
蘇音琳不說話。
蘇眠嘆息一聲︰「你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我？我知道你這麼說，無非就是因為…媽，你這樣我真的很難，我，我別的都不求，就是希望你現在不要管我這些，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的不是嗎？就像你說的，將來有一天，我和蔣繼深真的走不下去，那我也會為自己今天的言行負責，我一定不會讓你難做的。」
蘇音琳不說話。
蘇眠知道，她們的談話陷入了僵局。
但是這件事，一時間半會兒也是解決不了的。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勇氣，是真的可以為了一個男人，違背自己母親的意願。
其實軟硬皆是的蘇音琳，也同樣是在打同情牌，當然，蘇眠心里很清楚，那些年，媽媽為了自己付出那麼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來。
可她做不到。
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因為這些，真的離開蔣繼深。
既然已經徹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也願意硬著頭皮，踩著荊棘，繼續前進。
「你早點休息，我回去收拾一下，因為上午還有其他的拍攝工作，等我忙完了，我就會來醫院陪你。」蘇眠站起身來，「媽媽，你還是要听醫生的話，身體是自己的，手術還是要動的，我會幫你聯系一下國外的醫生，不管怎麼樣，先把你的身體問題解決了，再談其他的，行嗎？」
「你走吧。」
「媽……」
蘇音琳直接扯過了被子，蓋在臉上。
蘇眠心里一陣難受。
蘇音琳又說︰「不用過來了，我現在只想安靜，不想再觸動情緒。」
……
蘇眠出了醫院，天空都泛起了魚肚白。
她的情緒卻是絲毫沒有像這天一樣，從黑到了白。
她只覺得累，後半夜幾乎是沒休息，整個人從身到心的疲倦。
雖是答應了蔣繼深要回的蔣家，但忽然不想回去了。
只想找個地方先靜一靜。
她看了看時間，凌晨3.30，她想了想，還是開車去了虞酒的咖啡店。
那邊開門不是特別早，但虞酒有時候是會睡在咖啡店里，所以咖啡店是有休息的地方的。
咖啡店有後門，後門是電子鎖。
蘇眠知道密碼，到了之後，直接輸了密碼，上了房間，一倒頭就睡。
她沒想到這麼累的時候，竟然還做夢了。
她夢見了爸爸。
很是清晰的輪廓，是自己記憶之中的父親。
蘇眠感覺到自己在掉眼淚，一臉痛苦問他︰「…爸爸，我愛上了一個人，可好像影響到了媽媽的幸福，我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