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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英寨人仰馬翻,袁燕早已下山去了,段萬全心下突突,他顧不得行李,也不曉得鄔墨雲的箱子在何處,但他知道馬棚在哪里,腳下一轉,直奔馬棚而去。

看馬的人正在一塊大石上,往山下看,段萬全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馬解了韁繩,在綠英寨一片吵鬧聲中,順著後山的小路一路下山。

山下的路就在眼前,他听著身後綠英寨上喧鬧,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眼前忽的掠過袁燕的身影。

段萬全一怔,再看去,什麼都沒有了。

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一時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位她,是綠英寨的大當家,還是強迫他的女土匪,又或者,是他的妻子?

段萬全想不清楚,馬兒嘶鳴了一聲,他立時回過神來,不敢耽擱,翻身上馬,縱馬離去

這一路萬不敢停留,段萬全一直打馬前進,直到進了青州境內,他口干舌燥,實在耐不住了,這才在一個鎮子停下,下馬喝一碗茶。

茶攤的老板匆忙給他倒了一碗,就跑到街頭看景。

段萬全一碗喝完,猶嫌不夠,苦苦叫了老板好幾聲,那老板才回來,還嘀咕道:「你這人來的好不是時候,我正瞧著稀罕景呢!「

段萬全哭笑不得,「什麼稀罕景?勞你這般上心?「

說起這個,老板來了精神,嘿嘿笑了一聲,湊到段萬全耳朵旁,「你不知道,我我們鎮子上的大財主,人長的丑八怪一樣,偏偏小妾納得如花似玉,這不,新納的一房小妾,還沒進門呢,人就跑了!滿大街找呢!「

段萬全听得直搖頭,「既然人家不願意,豈不是強來?「

他說這話,也有幾分感懷自身的意思,當下嘆了口氣,那茶攤老板卻道,「什麼願意不願意?那小妾爹娘收了人家不少的聘禮呢!聘禮都收了,人還想跑?這不成了訛人了?「

段萬全愣了一下,忽的听見有人高聲問著「找到了嗎「,是個女人的問話,听起來十分急切。

段萬全皺了眉,這聲音怎麼這般耳熟?

茶攤老板抱著胳膊往聲音的來處,嘖嘖了兩聲。

「這就是那小妾的娘,找閨女都找瘋了!聘禮定然是舍不得退,恐怕都花出去了,這閨女沒有了,若是找到了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到,又或者有個三長兩短的「茶攤老板又禁不住嘖了一聲,幽幽道,「人家財主嫌棄了,這聘禮且得退呢!「

茶攤老板說完,抬頭看了一眼西沉的日頭,不住搖了搖頭。

段萬全也看了過去,太陽下山,黑夜來臨,一切都要起變,若是過了一夜還找不到那小妾,只怕那家是真的要退了聘禮了。

只是那逃跑的小妾,也著實可憐

他想到那小妾,又忽的想到了自己。

天黑了也不便趕路,剛出虎穴再入狼窩就麻煩了。

段萬全趕忙問了茶攤老板,沿著路下一個鎮子有多遠。幸而不到半個時辰就能騎到,段萬全不再耽擱,喝干最後一滴茶,打馬離去。

出了這鎮子十幾里,還有四處尋那小妾的財主家人,段萬全可不敢多事,直奔下個鎮子而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待到到了下一個鎮子,已經夜幕四合。

他走的急,渾身沒有一點錢財,幸而身上還墜著一塊袁燕送他的玉佩,玉質上乘,上面刻著並蒂蓮的花樣。

段萬全摩挲了一下,嘆了口氣,將玉佩解下來,往當鋪換了些碎銀錢,投了宿。

他這一日疾行,馬兒頗為吃不消,段萬全簡單吃了些東西,便跟客棧掌櫃問了哪有上好的馬草,買了些許,抱到馬棚喂馬。

天已經黑透,馬棚只有幾匹馬或休憩或吃食,段萬全將馬草添進去,剛抬手模了模馬身,就听身後一陣的聲音。

段萬全回頭看去,黑  的夜,一個人都沒有。

他回過頭來,繼續喂馬,不想正此時,身後突然傳來東西滑落的嘩啦聲。

「誰?「

段萬全心中警鈴大作,向身後一片草叢走去,一步步走進,發現那草叢里好似藏了什麼東西。

他再往前一步,定楮看去,是個人!

那人緊緊抱住身體,看起來身材十分瘦小,蜷縮著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一下。

段萬全趁著月光,看到那發髻上歪七豎八地攢著幾朵花,竟然是個姑娘家。

他信念一動,不會是方才鎮子上那個吧?

這兩個鎮子離得不遠,這姑娘又走丟了近一日,說不定真的跑到了此地來。

他一時有些無措,不知道該不該上前管一管。

他不由想到了遠在揚州的崔稚等人,哪怕給這姑娘一口吃的,一晚住所,也總比坐視不理強吧。

念及此,段萬全放柔了聲音,試探著問道,「你是何人?緣何在此?眼下天色已晚,此地並不安全,你要不要「

話沒說完,那女子突然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怔。

「全、全哥!「

那女子一下叫出了聲,緊接著,眼淚嘩啦啦落了下來。

段萬全目瞪口呆。

怎麼會是魏鶯?!

段萬全請魏鶯吃了頓飯,見她餓的急了,還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狼吞虎咽,便找了借口離了去,待他回來的時候,魏鶯已經吃過,且洗了洗臉,勉強將頭上的簪花佩戴整齊。

她這樣,段萬全總算回想起了她從前的模樣。

魏家人相貌都不次,魏銘英俊朗逸,魏鶯柔美俊俏,小乙俏皮可愛。魏鶯這樣的相貌,算得姑娘家中的翹楚,可偏偏她家中父兄懶散,母親羅氏更是

段萬全是見識過羅氏潑婦做派的,當下听魏鶯支支吾吾提起她跑了整整一日,已經確定她就是隔壁鎮子的財主要找的小妾。

而把她送給丑財主做小妾的人,就是滿街尋她的羅氏。

段萬全見她低著頭,不知道做什麼說什麼,也不刨根問底,只是問道,「接下來,你想如何?「

他能幫她一時,卻不能幫她一世。

話說回來,這是她父母的決定,魏鶯除非不回那個家,不然逃不過被送走的宿命。

但她不回那個家,又去哪呢?

段萬全看向她,見她兩手死死攥著,渾身還在輕顫。

這個問題,他都想不出來解決的辦法,魏鶯這個剛落跑的小姑娘,又這麼解決?

若是魏銘在此,或許能插手管一管,但是他自己現在都是在逃月兌之中。

兩人靜坐半晌,無話。

燭火 啪,更鼓作響。

段萬全道,「我給你開了隔壁的房間,你先去歇了,明日再做計議吧。「

他落了話音,魏鶯還是坐在那里,毫無動靜。

段萬全疑惑了一下,卻見魏鶯手下輕顫,攥住了衣襟。

桌上的油燈一晃。

那桃紅色繡喜鵲的褙子,從她肩頭,嘩啦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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