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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牢外,明晃晃地太陽照著大地。

陶氏拿著休書從牢門里出來,仿佛被囚禁了許久的人是她。

嬤嬤上前喊她,她應了一聲,朝嬤嬤展顏一笑,回頭去找那個黑臉男人,「那位先生呢?」

「早就走了。」

「早就走了」的崔稚,躲在不遠處的巷口吃西瓜,魏銘替她瞧了一眼,「陶氏離開了,休書拿到了。」

「行,這下王復連回光返照都沒有了。」崔稚繼續吃瓜,並不回頭看一眼。

魏銘垂眼瞧見她臉上並沒有輕快的情緒,琢磨了一下,「是因為陶氏的事不快?」

「我表現的這麼明顯嗎?」崔稚吃了一驚,「你怎麼看出來?」

魏銘笑笑,沒回答她,問她,「你對陶氏,怎麼想?」

崔稚滿臉糾結,「我就是煩!一邊覺得她到底也是害人的人,這麼輕饒了她,還給她指了一條明路,有點對不起香蘭了!另一邊,又覺得她也是被王復所逼,怪可憐的!」

說著,大口啃完了西瓜,弄了滿臉汁水。

魏銘遞了帕子給她,「陶氏此番下堂,以後也不會太好過,畢竟她還有一女在王復那里。有些事連官司的斷不清,咱們又怎麼會斷得清楚?終歸葛家得救了,便是了。」

崔稚見他心大量寬,想了想,也跟著舒了口氣,「陶氏又是加害人,又是受害人,恐怕她自己心里也不能平靜,算了,算了,罪魁禍首跑不了了,今後咱們都能喘口氣!」

魏銘說是,兩個人沿著牆根的陰涼往回走,後面的事,就交給巡按和天道吧

六月底的時候,王復判罰下來,他想攀扯陶氏和陶家,陶家自然有手段讓他扯不上干系,陶家尚算無虞,王復被判杖責抄家,剝奪出身,流放充軍,永不得回。

巡按判定他蠹政害民,許是王復無人照看,也無人牽連,巡按將他抓成了典型,上報上去。

朝中正因為某大官之子行欺男霸女之事,輪番彈劾此官。王復這事一出,御史指桑罵槐好不愉快,王復在這股勢力下,得知自己永世不得翻身,人還沒到邊疆,便已經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了。

陶氏將自家女兒接在身邊養,她雖然下堂,但有嫁妝產業,因著鄔陶氏夸了她一句當機立斷,沒有過分牽連娘家,反而被娘家所容納。

陶氏一族本是商賈,女兒又是自請下堂,與王復撇開關系,倒也不顯得丟人。

至于王復其他姬妾子女,陶氏最後盡了一點仁義,將查抄剩下的產業,並自己一些嫁妝銀子,在鄉下購置了小院。陶氏自己也搬到了城外的莊子。

至此,陶氏和王家眾人,慢慢淡出了安丘人的視線。

只是在此之前,陶氏曾親自去葛家請罪,葛家沒有打罵她,也沒讓她進門,陶氏在門口跪了許久,終是磕了個頭走了。

然而前世葛香蘭為何跳了城樓,成了永遠的謎,崔稚和魏銘都猜不透,再一琢磨,又覺得那或許是必然的結果。

畢竟王復男權高壓下的後院,不論是陶氏還是做妾的葛香蘭,都不能自如的喘息,結果不是自相殘殺就是一方垮台。顯然,尚存良知的葛香蘭死了

好在今生,再沒有可能發生這些。

葛先生夫妻不想議論陶氏之事,卻惆悵女兒的婚事。

王復雖然倒台了,但是自家女兒也被人各種說道,有些長舌婦說葛香蘭是天煞孤星的命,誰娶誰倒霉,就算多子多福,也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住的。

葛先生夫婦惆悵不已,誰想自家兒子滿臉含笑地跑回家中,直道︰「爹娘不用愁,香蘭的親事有著落了!」

「誰家?!」

葛青嘿嘿地笑,不肯說,誰想過了半個月,有人上門提親,葛先生夫婦還鬧不清狀況,再一問,那媒婆說男家復姓皇甫,是安東衛百戶的ど子!

葛香蘭一張小臉紅了個透,葛青呵呵直樂,葛先生滿意地點頭,葛母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命苦的女兒,終于遇上良人了!

要說這事論道最熱鬧的地方,自然非宋氏酒樓莫屬。

十香樓因著從前和王復走得太近的緣故,不方便眾人對王復之事大談深挖,作為安丘人自己的酒樓宋氏酒樓,那可就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整個夏天,這件安丘特大新聞,連同去年的以鹽易米案件,被人茶余飯後掰爛嚼碎,還有外地說書唱快板的,專程過來取材。

高矮生在里間也是起了作用的,名聲越發遠揚,就是沒一個人知道高矮生到底是誰、住哪。

十香樓幾次三番在高矮生出現的時候,派人跟蹤探听,全被段萬全一一戳破,十香樓一點子辦法沒有,眼看著自家酒樓門庭冷落,小巷子里的宋氏酒樓紅紅火火。

掌櫃的和賬房將算盤打得稀爛,到頭來還是賠錢,實在沒法子了,報到了東家鄔陶氏那里,鄔陶氏將掌櫃叫了過去,親自罵了一頓,但也沒說什麼辦法,讓掌櫃自家去想。

掌櫃的也不敢多言,畢竟鄔陶氏娘家出了王復的事,雖然牽扯不甚重,但她在鄔家也被人暗地里奚落了幾句,說什麼到底是商賈,拿錢去勾搭讀書人,也勾搭不上什麼好人,這下賠了閨女折了錢。

鄔陶氏氣得犯頭風,但她是嫡長媳,是長嫂大伯母,風範不能丟。每日忙得焦頭爛額,還要想法子不讓下邊的人胡亂傳話,順帶自家的女兒要說親,娘家有個下堂佷女到底不好看,她這些且忙不過來,哪有心思管安丘的十香樓。

掌櫃就得了她一句話,「這個高矮生必定有問題,你盯緊了,一日兩日他不出岔子,我就不信一年兩年還半分不露!等到那高矮生出了問題,就是你翻身的機會。眼下,避他鋒芒,做好自己的生意便罷!」

不得不說,鄔陶氏到底是能替丈夫出外張羅的女人,小小宋氏酒樓還不放進她眼里。

有了她的指示,十香樓和宋氏酒樓暫時相安。

倒是知縣李帆,這一任三年在安丘功績卓著,吏部定然不會讓他再在小縣城任三年,這一年任期結束,之後必然是要升遷了。

他從苗品處知曉王復落馬,魏銘在其中可是做出了關鍵作用的,不免也像苗品一樣驚訝于魏銘的本事,他將魏銘又叫到了縣衙,同魏銘好生說了一番話,勉勵魏銘繼續勤懇舉業,提醒魏銘注意鋒芒不要太露。

到底還是太小了,世道艱難,魑魅成行,以後他走了,換了下一任知縣,未必能處處愛惜庇護。

魏銘甚是感激他的好心。

上一世,李帆調任以後,來了一位牛知縣,牛知縣是個糊涂貪官,王復將他伺候的通體舒泰,他也放任王復蠹政害民,且還在安丘連任許多屆,直把安丘搞的烏煙瘴氣,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些魏銘心里都有數,但今生王復已經除掉,就算牛知縣糊涂貪婪,無人與他狼狽為奸,也不足為懼。

李帆又說起了社學興復之事,道今歲終于求來了一位教官,來幫助洪教諭管理學政。魏銘連忙詢問,李帆笑道︰「此人姓桂,庚午年的舉人,陝西人士,此番任本縣訓導。」

魏銘立時笑了起來。來的果然是從前的恩師桂志育!

李帆不知道他笑什麼,還以為他听說來了新先生高興,道︰「不急不急,任命剛批下來,這位桂訓導到任,也得兩三月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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