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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就是每月的農歷初一,朔日的前三天內選一位懷有身孕的女子,先將未出生的嬰孩自母體中活剖取出,然後在人沒有斷氣的時候用槐木簽扎入指甲中,硬生生拔掉指甲,最後趁著人還有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進行分尸。」

蘇清墨沉默了半刻,仿佛在等牧元消化她說的內容,覺得對方已經接受得差不多了,她繼續說道︰「活剖出的胎兒和被分尸的頭顱一起放在一口甕中,煉鬼者于朔日當天焚燒十二個嬰孩的尸體,不忌是夭折的孩子還是未出世的嬰兒,只要未滿三歲即可。」

「然後提煉出尸油灌進翁里,直到灌滿為止,再把裝著嬰孩和頭顱的翁供奉起來,這樣鬼嬰就煉成了,此術極損陰德,亦容易引得厲鬼反噬,所以很少有人會用。」

「為何要拔掉指甲?」

「是為了讓死者的怨氣最大化,這樣煉出來的鬼嬰效果會更好。」

「那又是為何分尸,取走頭顱?」

蘇清墨絲毫沒有不耐煩,「分尸是為了讓死者的魂魄不全,魂魄不全的厲鬼沒辦法記得生前是誰害了自己,至于取走死者的頭顱則是為了欺騙鬼嬰,讓鬼嬰誤以為母親還在身邊,這樣鬼嬰就會更听話,也更易于控制。」

雖然疑惑得到了解答,但是還有一件事頗讓牧元費解,「案發現場的門上被潑了不少黑狗血,清墨可知道是為何?」

臉上的溫度才降下去沒多久又有升高的趨勢,蘇清墨忽略心中的那點小別扭,「真的是黑狗血?」

牧元點了下頭。

蘇清墨垂下視線,聲音輕輕道︰「有人想讓死者的殘魂被困在原地,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還是輕的,蘇清墨沒說的是,如果殘魂長時間不被超度,那便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牧元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情緒明顯低落的姑娘,只得轉移話題道︰「此術要多久會生效?」

「若真的是煉鬼搬金,那麼過了今夜鬼嬰就能被驅使了。」

牧元沉思片刻,無意間瞥見蘇清墨有些困倦的面色,「事情我們明日再商議,現下時辰不早了,先歇息罷。」

蘇清墨點了下頭,被牧元塞回被子里的時候說道︰「明日我想去那女子被殺的地方看看。」

牧元跟著蘇清墨躺下問道︰「為何?」

蘇清墨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我怕不是煉鬼搬金,所以明日戌時末有些事情我要親自去確認一下。」

牧元沒有遲疑便答應道︰「好,到時我和你一起去,睡罷。」

兩人沒有再被人吵醒而是一夜好眠,第二日蘇清墨迷迷糊糊地在被窩里醒過神後看到牧元才想起兩人是睡在一起的,她笑著打招呼道︰「早。」

牧元在一瞬間忽然有種心安定了下來的感覺,他也跟著微笑道︰「早。」

兩人起床用過早膳,然後各自忙各自的事情,牧元和魏旭去了亂葬崗,現場除了十二具嬰孩尸體,沒有發現其他線索,而蘇清墨也在王府里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用過晚膳後才停下來。

牧元看著用過晚膳的蘇清墨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她站在桌子旁,從青蕊和青荷合力搬進內室的一個大箱子里面掏出一沓符紙、一串葡萄大小的紫金鈴、一捆紅線、兩瓶淡藍色的液體,還有個不算小的藥瓶。

這一刻的牧元終于深刻地意識到自家王妃真的不像看上去那般溫良恭儉,而且自從昨夜聊過之後她在他的面前已經徹底棄了面具。

對于蘇清墨的真實面貌牧元不但不覺得難以接受,反而樂觀地認為兩人之間又少了些許生疏。

蘇清墨把她的寶貝一一放到桌子上,面上帶著得意,「王爺都不知道母親平日看我有多嚴,在府里的時候我總要端著注意著,不光要防著母親,還要防著其他幾房的叔母兄姐,這些東西可是我好不容易加塞進嫁妝里帶過來的。」

牧元奇道︰「為何要防著?」

蘇清墨嘆了口氣,「王爺也知道,蘇家是西北望族,身為蘇家掌家人的唯一女兒,我在旁人的眼中是一定要溫柔良順,賢德端莊的,若不能成為這樣的女子,不僅父親會面上無光,連母親亦會被無端問責,可我自六歲開始就每年跟著師傅在外游歷幾個月,看過府外的風景,嘗過各地的美食,再回到家里心境眼界便和閨閣女子多有不同,性子自然也就和閨閣女子相差甚大。」

蘇清墨頓了下,忽而偏頭看向牧元問道︰「王爺認為我是否應該學平常女子那樣生活。」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在不給旁人添麻煩的前提下自己過得舒服最重要,清墨可有給旁人添過麻煩。」

蘇清墨搖了搖頭,牧元自然道︰「那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亦不會拘著你的。」

蘇清墨笑得特別開心,「那我在外亦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蘇清墨已經把符紙、紫金鈴、紅線還有一些瓶瓶罐罐裝進一個動物皮縫制的大包里然後背到身上,她拍了下背包對牧元道︰「走吧。」

早已換上一身暗紫色勁裝的牧元摘下牆上的佩劍。

蘇清墨看著牧元拿在手中的寶劍,「王爺會使劍?」

牧元避讓開蘇清墨的視線,「我的輕功比較好。」

哦,那就是不會用劍,蘇清墨心下了悟。

兩人離開王府,蘇清墨雖然會騎馬,且騎得不錯,但是因對京中的地形不熟,所以只能讓牧元騎馬帶著她往城南區趕去,路上踫到巡夜的侍衛,不等對方開口牧元從腰間拿出一枚令牌,巡城護衛隊二話不說立即放行。

夜里街上沒人,牧元也不再拘著馬的速度,所以沒多久兩人就到了城南,城南出事的那條巷子里住的人家僅有三戶,出了事之後其他兩戶恨不得天亮的時候都大門緊閉。

兩人下馬站在巷子口,蘇清墨從包中模出紫金鈴,一端系于拇指,一端系于小指,然後右手平伸到巷子口前,四個紫金鈴懸于手掌下,忽然一陣陰風從巷子里沖出,紫金鈴遇風而響。

蘇清墨表情凝重道︰「好重的怨氣。」

牧元這才注意到紫金鈴內居然沒有鈴舌,蘇清墨邊收起紫金鈴邊解釋道︰「這紫金鈴是師傅送給我的,里面沒有鈴舌,平日里不會響,只在有怨氣的地方才會響起。」

蘇清墨看著黑黝黝地巷子口,想了想說道︰「王爺在這里等我吧,若天明時分我還未出來,王爺再進來尋我。」

牧元並未答應,抬腿徑自往小巷里走去,蘇清墨忙追上去︰「里面情況不知如何,王爺怎麼不听人勸。」

牧元聲音雖輕,但語氣堅定異常,「正因為不清楚,我才更不能放你一人進去,于公你是因為幫我,于私我是你的丈夫。」

蘇清墨抿了下唇沒再開口,默默地跟在牧元身後,兩人走到案發人家的正門前,此時暗紅色的大門緊閉,守在四周的侍衛在白天已經被牧元撤去。

蘇清墨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一扇黑漆漆的大門前,她湊近看了看門上貼著的黃色符紙認真瞧了瞧。

牧元站在她的身後,「怎麼了?」

蘇清墨秀氣的眉心擰得緊緊的,「這戶人家的門前怎麼會貼著招魂符?」

牧元的視線隨著她一起轉向門上的符紙,「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就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可是有何不妥?」

蘇清墨沒回答,她從包中取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鏡子,鏡面特別模糊,人照上去根本映不出樣貌,鏡子背面的邊緣等間距刻著十幾個奇怪的小字,正中間瓖嵌著一朵造型詭異的花,那朵花的花葉除了正上方的那一片其他的都是合攏著的。

蘇清墨接下來的動作讓身後的牧元意識到原來那朵花是可以轉動的。

她先是向左轉動三下,讓唯一綻放著的花葉指向鏡子背面正西面的小字,接著又向右轉動四下指向北面偏東一點的小字,然後輕輕翻過鏡子。

鏡面在暗巷中褪去模糊變得明淨起來,蘇清墨轉動手腕讓鏡子照向巷子內的各個角落,忽然在鏡子照到牧元的時候她停止了動作。

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牧元身後,那張臉貼得極近,像是搭在牧元肩膀上一樣,‘他’正通過鏡子直勾勾地看著蘇清墨。

蘇清墨放緩呼吸,連心跳的速度都慢了下來,在‘他’咧開嘴陰森森地笑起來的時候迅速出手將一早捏在手中的符紙貼到鏡子里‘他’的臉上,瞬間小巷內響起一聲慘叫。

叫聲淒厲刺耳,仿佛能透過皮肉打進骨子里一樣。

蘇清墨不敢放下戒備,仍舊用掌心鏡照遍小巷,確認無誤後才揭下門上的符紙,松了口氣。

事情從發生道結束不過片刻,牧元感覺到身後有陰冷之氣冒出的時候就看見了鏡中照出的鬼臉,只是不知為何他相信她,所以在她行動之前他未挪動分毫,即使知道有東西在自己的身後,他仍是一動不動地等待她動手。

牧元看著蘇清墨撕碎手中的符紙,听她小聲說道︰「不知這招魂符是誰給這家人的,幸好貼著的時間不長,若再貼個七八天,只怕這附近的孤魂野鬼都會被招進這個小巷里。」

兩人慢慢走回之前那扇暗紅色的大門前,這次蘇清墨沒有貿貿然地推開大門。

她取出包中的藥瓶,從里面倒出幾粒赤紅色的藥丸,在掌心輕輕一捻,藥丸化成了粉末,她又用粉末在門前畫出一條赤紅色的粗線,等了一會兒後,赤紅色的粗線緩緩破開兩處口子,就像被人在里側吹開了一樣。

蘇清墨盯著破開的兩個口子看,疑惑地問牧元道︰「這里真的只死了一個人嗎?」

「現場只發現了一位受害者的殘肢。」

蘇清墨蹙眉思考了片刻還是想不通,決定進去看一看,她取出一瓶淡藍色的液體滴入眼中,然後遞給牧元,「這是壽終正寢的老牛最後的一滴淚,將它滴一滴入眼中,可以看見那邊的世界,這間房子如今已變成了凶宅,門里面的狀況只怕不會多安生。」

待牧元把牛的眼淚滴入眼中後,蘇清墨深吸了口氣,抬手輕輕推開大門。

‘吱嘎’一聲,大門被打開。

或許是受到蘇清墨話語的影響,牧元感覺門後的院子看起來和白日不大一樣。

蘇清墨和牧元一前一後跨入大門,就在兩人走到院子正中間的時候,身後的大門忽然關閉。

見勢不對蘇清墨急忙拉著牧元向後退,身體倚靠在大門上,隨後快速從包中抽出三張符紙置于兩人左右方向和正前方的地上,又從包里取出桃木匕首握在手中,一雙眼楮謹慎地注意著四周。

院子里不知不覺間起了霧,霧氣由淡轉濃,濕濕涼涼的水氣像有意識一樣往大門的方向靠攏,牧元上前把蘇清墨護在身後,就在霧氣快要踫到他時候停了下來,仔細觀察之後發現不是霧氣停了下來,而是霧氣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有東西正罩在兩人的四周。

蘇清墨從後面探出身子,「這是符界,只要有符界在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就無法靠近,」正說著她忽然停了下來看向正前方低聲道︰「有東西來了。」

蘇清墨的話剛落地,院子的正中央,也就是霧氣聚集最濃的地方慢慢顯現出一個看似像人形的影子,影子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慢慢往兩人的方向走來,待到近處才看清是一位衣著普通的女子,蘇清墨悄悄問牧元道︰「是她嗎?」

牧元搖了搖頭,案發現場只有死者的殘肢,死者的面貌究竟什麼樣他也沒見過。

蘇清墨正要開口對面前的女子說話,只見那女子伸出慘白的左手慢慢卷起衣裳的下擺,然後另一只手上的指甲忽然變長。

她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符界內的人,然後長長的指甲一點一點地插入胸部下方,接著手腕用力,從胸部下方劃至小月復部,一條清晰的血線被制造出來。

她動作有些僵硬地扭動著頭,骨頭發出‘ 、 ’的摩擦聲,听得人心里發毛,隨後嘴角慢慢裂開至耳後,陰森森地笑了起來,伴隨著笑聲她緩緩扒開肚子,鮮血和內髒掉落在腳下。

忽然女子收起笑容,速度奇快地沖到牧元和蘇清墨面前,她貼在符界上的臉有些變了形,瞪著流血的眼楮陰狠地嘶吼,「把孩子還給我!」

蘇清墨從後面走出來,她的神色不見慌亂,反而異常鄭重認真道︰「我們今日來此就是為了查清你的孩子究竟是被何人盜走,你若是想盡快尋回孩子就不要為難我們,讓我們查清事情原委,也好早日全了你的遺憾。」

女子狐疑地看了蘇清墨半晌,接著緩緩後退隱于霧氣中。

待她消失後霧氣也漸漸散去,月光終于照進了院子,蘇清墨走了一圈沒有再發現異樣,對牧元道︰「幸虧她的魂魄不全,只記得孩子的事,不然不會這麼輕易地離開。」

「你想要確認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蘇清墨點了下頭,「我敢肯定真的有人在煉鬼嬰,王爺可以查查賭場,要不了多久那人就會按捺不住的。」

牧元認同道︰「明日起我便派人對京城里的賭場多加留意。」

兩人說著話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蘇清墨不經意間看到角落里的印著奇怪花紋的水缸,她問牧元道︰「水缸原本就是這個家里面的嗎?」

邊說著她邊走到水缸旁邊伸頭往缸里面看去,缸里裝著滿滿的水,蘇清墨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正要起身離開,冷不防缸里突然伸出一雙手。

那雙手死死地扣住蘇清墨的頭往水缸里拽去,蘇清墨的頭浸泡進水里,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月兌。

蘇清墨在水中用力睜開眼楮,這一下她整個人都不好了,一個大張著嘴,眼楮全白的男子正蹲在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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