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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明珠蒙塵隱沒香

寒月面上鎮靜依舊,可手心卻已冰冷濕膩一片。欺君之罪的結果是如何的,她又怎會不知?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南宮珩可以沒有她蕭寒月,可絕不能沒有柳沅芷。而她的仇,只能靠他們來替她報了。

一想到南宮珩,寒月的心還是猛然抽痛了一下。相思不請自來,如春風拂過桃花。

這個皎若清月,妍若桃花的的男子,不知怎的,竟陡然闖進了她那干涸的心床,如一泓溫泉注入,使她周身溫暖。

只可惜,花,還來不及綻開,一陣驟風疏雨,春光霎時凋零。思來,只覺恍如一夢。

寒月深深叩拜在地,萬般誠懇恭敬,「皇上,娘娘她深明大義,自是甘願為了皇上、為了大越前去和親。只是奴婢見著娘娘她竟日里對著承明殿默默垂淚,茶不思飯不想,娘娘愛慕皇上之深,實令奴婢動容。奴婢不忍看著娘娘傷心,所以才自作主張將娘娘也蒙在了鼓里。皇上,奴婢自知罪無可恕,但還請皇上看在娘娘她真心敬愛您的份上不要遷怒于娘娘,求皇上明鑒!」她強抑制住心底翻涌的痛楚,說完了這一番話。

若不是此刻額頭抵著地面,寒月也不會發現,原來這鋪地的金磚竟是如此寒涼,涼得她整個身子都好似失去了知覺。

柳沅芷听了寒月所言,心中急切而窒疼,實是愴然哀涼不已。眼圈不禁紅遍,鼻中酸澀無比。她何嘗不知寒月自攬罪責的意思?所以縱使她心中有千般、萬般的不願、不忍與不安,亦不能枉費了寒月的一片心意。只是,她也斷不會眼睜睜看著寒月為了她而入罪喪命。

柳沅芷淚光簌簌地望向皇帝,聲音淒然,「皇上,月兒她如此,皆是因為知道臣妾舍不得離開皇上您吶!這說起來,還都是臣妾的錯。」她哽咽道,「臣妾明白皇上您是大越的天子,可是在臣妾的心中,您就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這輩子都要生死相隨之人。臣妾知道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嬪妃,萬不該生出這樣的念頭、說出這樣不尊的話來。可是,可是臣妾太過愛慕您,實在無法抑制住心中泛濫的情思……」

夫君?皇帝听到這兩個字,不禁一怔,面上已然有些動容。皇家向來遵守禮法,縱使是正宮皇後,也只能尊稱皇帝為皇上。皇帝自問擁有後宮妃嬪無數,可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

柳沅芷淚水漣漣,她雙目灼灼地看著皇帝,幽怨卻又飽含深情,「臣妾早已習慣了陪在皇上您的身邊,陪您一同逛花園,陪您對奕品茶,為您彈琴弄舞。最令臣妾感到高興的事情,還要數您喜歡吃臣妾親手做的糕點甜羹……」

如此一番話,不免勾起了皇帝腦海中那些往昔的旖旎回憶。縱然他身邊美人無數,又有了新寵裴錦,可柳沅芷的體貼是她們遠遠比不了的。況且柳沅芷雖然受到盛寵,卻一直本本分分的,也從不主動向他討要什麼。

皇帝望向柳沅芷的眼神不禁一點點軟了下去,尚帶了些繾綣的柔情,「別說你不舍得,朕

又何嘗舍得?」

柳沅芷听著,心知有戲,便連忙趁熱打鐵道,「皇上,月兒她此番自作主張雖說有錯,可終究是為了臣妾。臣妾從未向您求過什麼,可這次臣妾求您,求您饒了月兒的性命吧!皇上!臣妾求您了!」她話音剛落,就連連磕起來頭來。

連總管瞧了一眼皇帝,便立馬心領神會地上前扶起柳沅芷道,「娘娘,這地磚堅硬,仔細傷了您的玉體。」

柳沅芷卻是朝著連總管搖了搖頭,隨後輕輕拂開了他攙扶的手。

柳沅芷淚眼婆娑地看向皇帝,「皇上,臣妾求您,求您放月兒一條生路吧。」她繼而磕頭,不斷請求道。忽然,一抹明黃的袍角闖入了她的眼簾。

「朕還真是拿你沒辦法。」皇帝無奈地喟嘆了一聲,接著親自上前,伸手將柳沅芷給攙了起來。

皇帝轉而審視起跪在地上的寒月來,只見她面容清秀,身子單薄,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弱得不能再弱的小女子了。但是,她面對天威,面對死亡,卻能如此坦坦蕩蕩,毫無畏懼。不,她其實是畏懼的。瞧,那縴長的睫毛正在不住地微微顫抖著,所有人都只是被她鎮靜的外表所欺騙了。是了,又有何人在面對皇帝,面對死亡時會一點都不害怕?不過,眼前的小宮女倒是有點意思,縱使害怕著,卻還是這般忠心護主。

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那一抹堅定與毅然是如此的耀眼。那樣的光彩,就宛若是映了天邊雲霞的琉璃,晶瑩,斑斕。又宛若是那高山之巔的冰雪,高然,聖潔。

皇帝的內心仿佛有某處被輕輕觸動了。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宮女似乎也並不是這麼地罪不可恕,畢竟,她也算是幫他留住了他寵愛的柳沅芷。

「罷了。」皇帝沉聲道,「看在你忠心為主的份上,朕便饒了你的死罪,罰入浣衣局為婢吧。」

寒月一時之間有些怔愣,她未曾料到皇帝竟會饒了自己的死罪,旋即,她伏身磕頭道,「奴婢謝主隆恩。」

「臣妾謝皇上隆恩。」柳沅芷萬分感激地說道。

皇帝拍了拍柳沅芷的手臂,「朕只是想讓你知道,朕還是最為在乎你。」皇帝摟著柳沅芷的手隨之緊了緊,那粗糲的大掌在凝脂般的肌膚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

柳沅芷順從地伏在皇帝的懷里,言語中似有萬般柔情,「臣妾明白,臣妾定不會辜負皇上您的厚愛。」她側首倚靠在皇帝胸前,雙手牢牢地環住了皇帝的腰際。她的聲音柔情似水,她的動作溫情脈脈。可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是有多麼的冰冷,那濃濃的厭惡感正汩汩地從心底的裂縫中蔓延上來。

若說從前,她對他或許還有幾分真情在,然則從此刻開始,便都是逢場作戲。

皇帝聖旨已下,眾人也不敢耽擱。寒月當下就回到瑤光殿,只是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裳和一些貼身用物,便去了浣衣局。

「江嬤,本宮

就將月兒她托付給你了,還請嬤多為照看。」柳沅芷持著端莊的笑意,看著江嬤說道。

江嬤那略帶渾濁的雙目瞥了一眼寒月,面上似是有些為難,「娘娘,這……奴婢也只能按規矩辦事……」

這宮里頭的風現在到底是往哪兒吹著,他們這些老東西的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她柳沅芷是得寵沒錯,可到底還是比不上那新晉的裴錦,再說了,她柳沅芷昨日還是被派去和親的棋子呢。

不過,江嬤心里雖這樣想著,可面上卻不敢露出一分來,依舊是一副十分恭謹的模樣。因為她知道,失寵、復寵不過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就好比現在,這柳沅芷不仍是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講話嗎?所以說啊,這些貴人可輕易得罪不得,但她也不好將這老臉貼錯了不是?免得到頭來得不償失。

不待江嬤把話說完,紫陌便上前一步,往她手里塞了一包銀子。縱使紫陌此刻心中氣憤鄙夷萬分,可為了寒月,她也斷不能發作,只好耐著性子,謙恭地笑道,「我們娘娘知道您辛苦,這一點點心意,還請嬤您笑納。」

江嬤伸手接過,隨即瞄了一眼手中繡工上好的錦袋,又不動聲色地掂了掂袋子,之後便堆上了諂媚討好的笑容,「月兒姑娘在奴婢這兒定受不了委屈,奴婢會好好照顧著的,娘娘您就放心好了。」

「見錢眼開的勢利小人!」紫陌撇了撇嘴,暗自月復誹了一句,隨後索性別過頭去,不去看江嬤嬤的那張丑惡的嘴臉。

「不知江嬤嬤可否容本宮同月兒說兩句話?」柳沅芷問道。

江嬤嬤忙不迭道,「哎喲,娘娘,您看您這說的是哪里話,真是折煞奴婢了。您吶,就盡管說,說多久都沒問題。」她阿諛地笑著,原本那略顯渾濁的雙眼,在此刻都仿佛多了一絲精光。

柳沅芷笑眯眯地看著江嬤嬤,可仔細看去,那笑意根本就不達眼底。

江嬤嬤還不識相地在一旁待著,她忽然瞥見柳沅芷正盯著她看著,這才反應過來,一扭一挪地走開了。

待江嬤嬤走遠了,身邊再無旁人,柳沅芷便控制不住地落下淚來,「月兒,都是我不好,你是為了我才落到如此地步……」她緊緊握著寒月的雙手,眼中滿是自責。

「小姐……」紫陌在一旁看著,也跟著紅了眼眶。

寒月無謂一笑,反倒安慰起眼前二人來,「欺君之罪本是死罪,多虧了沅芷你,我才得以留有一命在,如今被罰入這浣衣局當差,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再者,江嬤嬤她就算是看在這銀子的份兒上,也定不會再為難于我。你們就放心好了,我沒事的。」

「好了,都快別哭了,再哭下去可就要成花臉貓兒了。」寒月軟言相勸道。

紫陌伸手抹了抹眼淚,哽咽道,「若是王爺在就好了,他定能想出法子來救小姐。」這段時日下來,紫陌對南宮珩的稱呼已然從當初的成王變為了更為親昵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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