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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秋風蕭瑟洪波涌

按照大越祖制規定,每逢朔日、望日,皇帝都必須宿在皇後的鳳鸞宮中。今日是望日,皇帝自然是按規矩留在了鳳儀殿內。

月上中天,清輝灑下,宛若給層層宮檐都上了一層銀霜。畢竟是深秋時節了,不似之前繁密如落雨的蟲鳴,現在偶爾才能傳來幾聲。

漫漫長夜,更深露重,柳沅芷與阮明庭卻是毫無睡意,二人正弈棋弈得興致正高,這一晚上也不知已經下了多少盤棋了。

寒月與紫陌則是陪侍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地為柳沅芷與阮明庭添些熱茶與糕點。

阮明庭用了一小塊山藥棗泥糕,又呷了一口炒米茶後,喟嘆道,「怪不得知許總是喜歡往姐姐這兒跑,現在想來果真是有緣故的。」

阮明庭見柳沅芷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便指著桌上的茶點笑道,「喏,就是這些吃食咯。我來姐姐這兒多少次了,竟沒吃著過同樣的點心,如此換著花樣兒,能不吸引人麼?瞧瞧今兒個,又多了一款香噴噴的炒米茶來。我瞧著皇上說的話還真是沒錯,姐姐確有顆七竅玲瓏心。」

柳沅芷聞言,卻是笑了,「明庭,那你可真是誤會了,這與我還真沒多大干系。」她說著,目光朝寒月那兒轉了轉,「這些花樣啊,都是月兒想出來的。羹湯糕點就沒有她不會做的,若是不信你大可以試試。要說誰有這七竅玲瓏心?當屬月兒才是。」

「小主謬贊了,奴婢也就只會做這麼些子事。上不了台面,如何擔得這七竅玲瓏心來。」寒月謙虛地說道,她的笑容有些晦澀。曾經在蕭府的她,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入了景王府後,她為了更好地侍奉南宮,這才如此用心地去學了這些。卻不曾想,當初的滿心歡喜到頭來卻成了不願再提起的陳年舊事。

阮明庭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寒月。她見識過了寒月的從容鎮定與臨危不亂,也體會到了她的足智多謀與心思巧妙,寒月的氣韻總會讓她感覺很是獨特,完全不像是一個婢女身上該有的。她繼而說道,「月兒姑娘果真是與眾不同的,怪不得……」阮明庭聲音越說越低,後面一句幾乎輕不可聞。她心中有些酸澀,就如同咬了一口尚未成熟的青隻果,酸澀得令人直想掉眼淚。

「明庭,你說什麼?」一旁的柳沅芷疑惑地問道。

阮明庭目光有些閃爍,只不搖曳的燭光使得她那長長的睫毛在她的臉上映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阮明庭轉而抬眸,粲然一笑道,「我是說,怪不得月兒姑娘這麼討人喜歡呢。姐姐身邊的月兒姑娘尚且如此討人喜歡,那姐姐豈不是更討人喜歡了?」

「你呀,又來調侃我,就是你這個姐姐不做好樣子,都把知許也給教壞了。」柳沅芷嗔怪道。

阮明庭不依,「姐姐我哪有,那是知許那丫頭本就如此。」

柳沅芷無奈地搖了搖頭,「好了好了,別貧嘴了,你再不

好好下棋,可就又要輸給我了!」阮明庭聞言收了心,便將視線放到了棋盤之上。

寒月頗有興致地看著眼前二人的對弈,而紫陌在一旁看久了卻是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記得在蕭府時,紫陌就不喜歡弈棋,她覺得弈棋是件十分枯燥的事情,毫無丁點兒樂趣可言。所以,每當她看著自家小姐下棋的時候,眼皮子總會忍不住打起架來。

寒月自是知道紫陌的性子,她又看了看屋內規矩地侍立著的宮女與內侍們,便對眾人溫言道,「夜深了,天氣涼,有我留在這里就成,你們都下去歇著吧。小主與阮小主二人下棋也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今日值夜的留下,其余人就都散了。紫陌,你也去休息吧。」

柳沅芷也出言道,「就照月兒說的,都去歇息去吧。」眾人聞言便都紛紛退去了。

紫陌得了寒月此話自是高興,她早耐不住性子了。她依例交代了今晚負責值夜的綠萍與小桂子幾句話,便下去歇息了。綠萍負責在殿內值守侍奉,小桂子則是負責在外面的宮門前值守。

夜涼如水,寂靜無聲,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晰可聞,耳邊偶爾傳來一兩聲蠟燭燈芯發出的「嗶啵」聲,為幽幽黑夜更添了幾分靜謐之感。

「姐姐待奴婢們竟也是如此的好。」阮明庭軟言說道。

柳沅芷莞爾一笑,「奴婢也是人,本質上與我們並無不同。眾生皆苦,又何必再多加苛待呢。」

二人正談笑著,誰都未曾注意到此時門口正沖進來一個人,一個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女子。她身著粗布衣裙,赤著雙足,手里持著一把匕首就朝著柳沅芷而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寒月與柳沅芷、阮明庭三人皆來不及反應,也並未認出那人是誰。直到听見那人喊著「柳沅芷,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時,她們才認出來人是被打入冷宮的孫玉蔚。

孫玉蔚整個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目光猩紅,幾近瘋狂。孫玉蔚的樣子著實可怖,被推倒在地的小宮女綠萍見狀心中極恐,她身體不住地顫抖,雙腿有些發軟。她雙手扒在門框上,聲音顫抖著朝門外大喊,「來人吶,快來人吶,有人行刺小主,快來人吶。」但眾人都歇下了,就算听到聲音再來也沒有這麼快能趕到。

眼看著孫玉蔚就要到沖到柳沅芷面前了,小宮女綠萍卯足了勇氣地沖了上去,還沒到跟前,就被孫玉蔚一巴掌給扇開,腦袋撞到了柱子上暈了過去。

小桂子聞聲後趕忙從宮門口趕來,他沖上去想奪走孫玉蔚手中的匕首,卻沒想到發狂的孫玉蔚竟有如此大力,他奪刀不成,反被孫玉蔚給割傷了,手臂上鮮血直流。

寒月見狀心中駭然,她急忙喊道,「小主,你們快走。」她說完,持起桌上的一張棋盤就欲上前去對付孫玉蔚,她私心想著,即使是制服不了孫玉蔚,那也能替柳沅芷與阮明庭二人的逃跑爭取些時間。「

啪」地一聲,沒曾想,手中的棋盤竟被孫玉蔚一下子給撂開了,寒月也隨之踉蹌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

「明庭,她的目標是我,你快走。」柳沅芷說著就推開了身邊的阮明庭。

柳沅芷轉身就要跑,卻被孫玉蔚一腳踩住了長長的裙擺,她往前一沖,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她轉過頭,映入她眼簾的,是孫玉蔚那張扭曲無比的臉,曾經美麗的雙眼中此刻布滿的是無盡的憎惡與怨恨。

柳沅芷驚駭無比,身子已然不听她的使喚了。「柳沅芷,你個賤人!去死吧!哈哈哈……」孫玉蔚大喊著又大笑著,猶如一個癲狂到極致的瘋子!

寒月見已來不及推開柳沅芷,剎那之間,她便不顧一切地撲到了柳沅芷的面前。

「月兒!」柳沅芷驚慌失色地喊道。

眼看著銀光閃閃的匕首就要朝自己胸口刺下來,寒月心中悲涼,沒成想,她就要以這樣的方式命絕于此了。這一刻,她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了幾張面孔,有她的爹爹蕭凜,有她的娘親蕭夫人,有不離不棄的紫陌,有情同姐妹的柳沅芷,居然還有……南宮珩……

可是,令寒月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銀晃晃的匕首快要扎下來的那一刻,阮明庭竟一個飛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嗯……」阮明庭悶哼一聲,匕首那尖利的刀刃就直直地刺進了她的身體。

孫玉蔚見到柳沅芷還好好的在自己的面前,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殺錯了人,便憤怒地大吼一聲,拔出匕首來,想要再度行刺。只不過,就在她剛抬起手,還來不及有其他舉動之時,就被趕來的小李子與安順二人給制服住了。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也只不過是一會兒工夫而已。

方才匕首插在阮明庭的胸口時還好,這一拔出來,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寒月一手抱著阮明庭,一手拼命地按壓著傷口,可任她怎麼用力,這紅得刺目的鮮血還是汩汩地往外流。

「快,快宣太醫,快去宣太醫啊!」柳沅芷看著寒月懷里抱著虛弱的阮明庭,她大聲地朝眾人喊道,此時的她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什麼儀態了。

匆匆趕來的一眾人得了令便立馬忙碌起來,小李子因與安順二人正合力牽制著孫玉蔚,一時月兌不開身。紫陌見狀,便立馬朝著太醫院奔去。青璃負責去稟告皇帝與皇後,新來的小宮女黃杏則是去準備熱水毛巾……

寒月緊緊地盯著阮明庭那越發蒼白的臉孔,她沒想到在此生死一際,阮明庭竟會以自己的身軀來替她擋刀。在那一霎那,阮明庭帶給寒月的沖擊可謂是極大的。

阮明庭胸前的傷口仍舊在汩汩地往外冒著血,寒月身上的綠色衣裙也早已被血染紅,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寒月顫抖著手,不知到該做什麼。她看著阮明庭,眼中不知不覺已經噙滿了淚水,「阮小主,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替奴婢擋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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