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哥哥和葉展,田覓沒有耽擱,當天就去晨豐服裝廠找湯榮了。
因為顧慎行的關系,湯榮也不敢敷衍她,真的就在自個兒車間給她安排了一個秘書的職務。
這個職務原本是有人做的,不過要生孩子了,湯榮就把這個職務做了個人情給了她。
反正田覓當時說了,只做兩個月,等兩個月之後原本的那個秘書正好生完孩子回來了,兩廂餃接得天衣無縫。
湯榮不禁為自己聰明的安排沾沾自喜了很久,既不需要無故調換別人,也不會得罪顧慎行。
秘書的工作說起來有些繁瑣,每天要記錄工人的上班情況,請假、曠工都要記錄在案。
因為是做衣服的車間,秘書還需要熟悉生產流程,也就是說,她得學著打縫紉機,需要趕工的時候,還得客串一下縫紉機師傅。
那些需要針頭線腦的不斷來找她,領這個、領那個,不多時,田覓就發現,輔料庫原來的記錄簡直是一團亂麻。
這件事情她跟湯榮反應了,湯榮說找兩個能干的,明天幫她把輔料小倉庫盤一下。
于是次日,田覓拿著小本子帶著兩個能干的女工人盤庫。
她進去的時候,那兩個女工人倒是來了,不過她們並沒有如她所願地干活,而是一個坐在小輔料倉庫的辦公桌上,一個坐在椅子上,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
田覓走進去,敲了敲門︰「今天麻煩兩位了,我們動作得快點兒,不然今天的活兒干不完。」
然而,那兩個女人誰也沒有看她一眼,繼續坐在那里聊天,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
其中一個在抱怨她家婆婆,說婆婆偏心,分家的時候什麼東西也沒有分給他們,還要每年給她稱口糧。
另一個就安慰她,說這就很好了,他們家婆婆因為她沒有生男孩,恨不得要把她吃了,有什麼好東西都沒有她的份兒,都給了她小姑子。現在好了,小姑子也生了個女兒,她婆婆還是寶貝得要死,還不許她小姑子的婆婆說一星半點兒。
「……這不,前不久還為了我小姑子去跟她婆婆打了一架。」
兩個女人聊得不亦樂乎,田覓嘆口氣,轉頭出去了。
兩女人這才停下來︰「她不會是去搬救兵了吧?」
「嘖,湯主任還會听她的?怕什麼!」
另一個點頭道︰「儂說得對!不要睬她!看她一個小囡能怎麼辦?」
田覓走到車間里,沖著車間里正在將縫紉機打得 噠 噠直響的女工們喊道︰「誰願意陪我去整理輔料倉庫,湯主任說了,今天整理輔料車間的人會額外多加兩塊錢!待會兒我會記在本子上!」
話音一落,頓時有好幾個婦女都站了起來,臉上閃現著興奮。
湯主任是私下里找的那兩個婦女,所以加錢的事情也是私下里跟她們說的,要不然大家還不得炸鍋?
田覓又道︰「只要兩個,要算術好的!不識數的自己坐下去!」
幾個婦女悻悻地坐了下去,只剩了一個,田覓嘆了口氣,只能辛苦一點了。
她指了指剩下那個姑娘︰「就你了,跟我來吧!」
在門口踫上了進車間的湯車間主任,田覓很有禮貌地問了好。在廠里,她給足了湯榮面子。
「咦,田覓,你今天不是要盤庫嗎?怎麼還在這里?李桂香,你去哪里?」
田覓道︰「湯主任,是這樣的,您先前派給我的兩個人,她們覺得整理輔料倉庫太屈才了,她們覺得還會在車間里干活的好,所以我打算另外找兩個,可是認識字、識數的不多,就只找到這一個。」
田覓攤攤手,一臉無奈。
湯榮是個從底層模爬滾打、又靠著跟公安局的湯局沾親帶故的,這才坐上了車間主任的位置。這時候听見田覓這樣說,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一定是那兩個人欺負田覓年幼,不肯服從她的命令,田覓這才到車間來找人的。
「走,我跟你去瞧瞧!」人是他弄進來的,好歹做滿兩個月就要走了,湯榮是領教過田覓兄妹的厲害的,他不想跟田覓起沖突,只希望能順順利利把這尊大佛送走。
田覓再次敲響了輔料車間的門,里面一個婦女道︰「怎麼?想通了?自己回來收拾了?那好啊,順帶幫我們把瓜子皮也收拾了吧!」
門忽然大開,湯榮不悅的聲音響起來︰「好啊!我來給你們收拾瓜子皮!」
「湯、湯主任!」兩人瞬間慌了,一下站起身來,像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小學生,恭恭敬敬地垂手站著,一副听訓的模樣。
湯主任嗤笑︰「你們真是好本事啊!怎麼?班不想上了?你們曉得你們的行為耽擱了多少人領東西嗎?」
「湯、湯主任,我們……」
另一個婦女卻拉了湯榮一把︰「二、二哥,儂、儂不要動氣,等儂大喜的時候,我們多隨一點分子!」
湯榮臉上染著怒意︰「楊秀蘭同志,這里是廠子,要公私分明,儂還是叫我湯主任吧!」
兩人漲紅了臉,不敢抬頭。湯榮又道︰「好了,你們今天消極怠工,這個月的獎金沒有了。」
「什麼?」
「可不能這樣啊二哥!」楊秀蘭指著田覓道,「明明她剛才沒有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她!是她要害我們,現在來故意說我們不配合工作!」
「對啊,湯主任,我們是在這里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她啊!這不能怪我們呢!」
田覓冷笑︰「咦,儂剛才不是講嗎?我終于想通了,自己回來收拾了?那你怎麼說沒有見過我呢!分明我是被你們氣走的啊!你們心里清楚得很!」
「你……我……」
田覓擺擺手︰「好了,不要你呀我的了!我們要干活了,這里地方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還請你們出去吧!」
「呸!田覓,你給我等好了!」婦女沖她啐了一口,「小賤|人,想害我們家燕子,哼!」
她恨恨地走了出去,湯榮沖田覓尷尬地笑了笑,打著官腔︰「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干活!」
田覓看著那婦女的背影,想到她說的燕子,這些天她接觸道的唯一叫燕子的人,就是張春燕了,難道這個婦女跟張春燕家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