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行老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花露水香味,頓時站下了腳步。
屋子里透出的燈光不亮,但是依然能夠看到男子英俊的眉眼。韓金鳳心頭如小鹿亂撞,上前一步,嬌羞地叫了一聲︰「福笙哥哥!」
顧慎行不動聲色地往後面退了一步,跟她拉開距離。
韓金鳳低著頭,拿目光偷偷瞄他︰「福笙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小時候你可是經常給我好吃的!」
小時候能有什麼好吃的?不過是田福笙在河里模些小魚小蝦,被韓金鳳追著要,不給就用囡囡來威脅。
這些在現在看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在那個饑荒年代卻成了兄妹倆的陰影。
不過這些顧慎行是不知道的,他依舊站著,目光落在籬笆牆上,面無表情。心中思索著,韓家那樣對田覓,田福笙跟他們家女兒真的有那麼好嗎?
韓金鳳見顧慎行不說話,又道︰「你還記得嗎?你烤魚給我吃,把好的分給我,焦的自己吃……」雖然那是韓金鳳搶的,不過她相信田福笙一個大男人應該不好意思翻舊篇。
她臉上帶著靦腆溫柔的笑意看著顧慎行︰「福笙哥哥,你這些年在外面還好嗎?有沒有想……」
顧慎行蹙了蹙眉,截斷她的話︰「你叫我出來不是要道歉的?」
福笙哥哥的聲音真好听,韓金鳳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的,根本沒有听清顧慎行說了什麼。
她下意識地問︰「福笙哥哥,你說什麼?」
顧慎行道︰「既然你不是來道歉的,那出去吧!」他說完轉身就走。
「福笙哥哥!」韓金鳳心中大急,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顧慎行的衣袖。
顧慎行嫌棄地看了一眼︰「松手!」
韓金鳳見他臉色不豫,頓時急了,非但沒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福笙哥哥,我是特意來看你的,給你帶了雞湯,你嘗嘗……」
「松手!」
「福笙哥哥,我姆媽沒讀過書,不會說話,惹你不高興了,我替她跟你陪不是……」
讀沒讀過書跟心腸好不好是兩回事,不識字的人多了,但是那樣誣陷一個小女孩,簡直是罪大惡極!心腸歹毒至極!更不用說她先前還把田覓和她那個傻兒子關在一起,準備生米煮成熟飯。
這些事,徐叔和徐嬸已經全跟他說了。
不管先前田福笙跟韓家的關系好不好,反正他是不能原諒他們!既然田覓叫他一聲哥哥,他就不能讓田覓吃虧。
顧慎行手上猛地一使勁,從韓金鳳手中掙月兌出來,他面沉如水,冷聲喝道︰「站著別動!」
韓金鳳莫名哆嗦了一下︰「福……福笙哥哥……」
「不許叫我哥哥!我只有田覓一個妹妹!」以為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認他做哥哥?
「福……福笙……」韓金鳳倒是改口得快,「都是我姆媽不對,你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她眼巴巴地看著顧慎行,露出委屈又可憐的表情。
呵!什麼時候欺負人的人倒還委屈上了!
他冷聲道︰「要我們原諒,就拿出點誠意來!叫你姆媽在全村人面前承認錯誤,向囡囡下跪道歉!」
顧慎行是個極護短的人,他自己受了委屈不要緊,但是誰要是敢給他手下的兵委屈受,他絕對會雙倍討回來。
田覓是田福笙鄭重托付給他的,想到小姑娘眼淚汪汪護著自己的樣子,顧慎行就覺得自己很失職,有負田福笙的重托。
「福笙,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話沒說完,顧慎行已經轉身往屋里走去。
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而這時屋里剛好有人出來透氣,韓金鳳意識到錯過這個機會,自己將再也不可能跟田福笙這樣近距離接觸。要是他們倆發生點什麼被人看見,田福笙想賴也賴不掉!
她一時間熱血上腦,猛地就撲了上去,想從背後抱住顧慎行。
顧慎行是什麼人,若不是他願意,這世界上還沒有幾個人能夠近他的身。
他一旋身,飛起一腳就踹在了韓金鳳胸口。
韓金鳳一下子被踹懵了,連叫聲都沒有發出來,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撞倒了籬笆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只听見砰的一聲,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就听見剛從門口出來的那人大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沒事情干鬼叫什麼!」村長開口訓斥。
田覓忽然頭皮一麻,心中急跳起來,她踉蹌了一下站起來就往外沖。
屋里的人看見田覓往外面沖,也跟著往外面跑,一邊跑一邊叫嚷著︰「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田覓踉踉蹌蹌地沖到顧慎行身邊,拉起他的手上下打量︰「哥哥,你沒事吧?」
顧慎行搖了搖頭,田覓忽然听到籬笆牆外傳來痛苦的哭聲,她猛地打了一個寒顫,指著外面問︰「哥哥,她、她……」
顧慎行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嫌惡︰「死不了!」
田覓松了一口氣︰「哥哥沒事就好……」
顧慎行心情莫名就好了幾分,這小姑娘護短的性子跟他很像呢。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屋子里的人涌涌出來。
那個看到顧慎行踹飛韓金鳳的人剛要說話,田覓已經取搶先一步開口︰「韓金鳳欺負我哥哥!」
「你這個小囡,當我們都是瞎子啊!人都被你哥哥扔出去了,還要污蔑人家!」沈二叔剛才一口氣憋到現在,總算給他抓到顧慎行的錯處了,怎麼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外面地上的韓金鳳捂著胸口,哭得梨花帶雨,一副受了重傷的樣子。其實顧慎行下手的時候很注意分寸,只是將她踹飛了,並沒有傷及要害。
要不然,這一下子,就能要了韓金鳳的命。
田覓哼了一聲,攔在顧慎行身前︰「有你什麼事啊?她要是不欺負我哥哥,我哥哥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打她?不動腦子!」
沈二叔︰「……」
他嘴角抽了抽,怒道︰「沒有家教的東西!跟誰說話呢!」
田覓瞪圓了眼︰「我有沒有家教關儂什麼事?我吃你家的飯長大的?」
顧慎行抬手模了模田覓的頭,小姑娘烏黑濃密的頭發自頭頂往下編了一根長辮子,一直垂過腰際。
他眼梢微挑,俾睨的氣勢油然而生︰「你又在跟誰說話?你是什麼身份?」
沈二叔莫名覺得膝蓋有些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