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息的功夫,酒樓里的幾個混混竟都沒了影,店老板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囑咐幾個伙計來收拾殘局,一邊去安慰受驚的客人。
「你們趕緊的……」看到琵琶女和委屈巴巴的老頭兒,店老板是滿臉的郁悶。
「老板,我們父女也是無處棲身,您多海涵!」老頭兒上前來賠罪,琵琶女卻雷打不動的望向門外,眸中閃過短暫的陰鷙。
秦妙言順著她的目光去看。
「有什麼不對嗎?」青黛問。
秦妙言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回去吧。」
「那李公子……」青黛遲疑。
他怎麼會來蘭陵?
琵琶女和老頭兒都被趕出去了,因著小姑娘長得實在不錯,店老板竟還大發慈悲給了一塊碎銀子。
「去去去,以後別再來了,彈了些什麼亂七八糟!」他喊道,啪的一聲關了大門。
老頭兒將碎銀捧在懷里,對琵琶女說道︰「大……雪朝,你看,是銀子!我們可以吃白面饅頭啦!」
琵琶女冷冷的看著老頭兒,扭頭就走。
「您,您這是怎麼了?」老頭兒立馬轉身跟上去她,弓腰欠身的訴苦,「我們好久都沒吃什麼東西了,再這麼下去您會生病的。」
琵琶女停下斜著他,「吃什麼,窮人不都是饑一頓飽一頓?」
老頭兒哎呦了一聲,「姑娘,您不養的好看些,那周進怎麼能看的上您……您看看他今日那凶煞的模樣!」
「你還要我說多少遍,」琵琶女冷冷的看著老頭兒,「不準叫我姑娘。」
老頭兒梗了下,悻悻的低下頭去。
「可是,可是,雪朝,你看他今日的態度,是不是,是不是不行……」他囁嚅道。
「你忘了你兒女老娘是怎麼死的了,」琵琶女漠然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你是誰家的奴才,你說還會不會要你活下去?」
老頭兒心里咯 一下,他低頭痛苦的思忖一番,心里默默的嘆了口氣。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跟著周進,總會找到辦法,」琵琶女斜了眼滿面畏懼的老頭兒,又補充了句,「他今日只是喝多了,你擔心什麼?大不了一死而已。」
大不了……一死。
老頭兒愁眉苦臉的咬了咬後槽牙。
…………
李旭撒丫子狂奔,跑的倒是快,周進都沒追上他。
他氣喘吁吁的跑到沒人的小巷子里,順氣之余,免不了心里將周進那廝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真晦氣!」他啐了一口。
看了秦妙言的信,說他過幾日便可以啟程來蘭陵尋她,大晚上的他就收拾包裹匆匆趕來,誰知剛才一見周進那死家伙,他竟一時沒忍住。
唉,這些可好,看周進那模樣,還不知在蘭陵又傍上了誰。
但也總不能由著他欺負無辜之人吧?
休息了片刻,李旭這才扶著胸口站穩當了。
他四下里看了看,盤算著該走那條路去回春堂找秦妙言。
運氣好的話,說不準還能正好踫見她。
只是,她來蘭陵到底是給誰治病?
「 !」
李旭走了兩步,及至巷口,恰有個人沖他走過來,忙唬了一跳往後去躲,還以為是周進找上門來了。
「李旭?」男人打量他完畢,猶疑問道。
「黃六!」李旭瞪眼。
怎麼會是他?
熟人吶,只是……咦,黃陵覺得自己沒見過李旭。
這下兩人一齊驚訝了。
秦妙言回到在蕭家的小院子時,已經累得不行,正堪堪要坐下,剛才留在了角門口的青黛才匆匆趕過來。
「他來了。」
「將他帶進來,」秦妙言說道︰「順便告知一下蕭大夫人,黃陵和李旭都是我的人。」
青黛點頭應是,掀簾走了出去。
蕭大夫人心只在蕭望之身上,听聞有兩個男人上門來尋秦妙言,商討些生意上的事,除了有幾分驚訝,倒也沒有阻攔。
「還真是能干,生的好不說,還會管家里的生意。」
蕭大夫人將藥吹了吹,遞給蕭望之,又長嘆口氣,「只可惜出身不好,是個商戶女,還沒落了。」
這話也不知說了個什麼意思。
蕭望之接過來,並不置一詞,仰頭飲盡。
「怎麼,」蕭大夫人心忽而一動,挑眉問︰「你不喜歡她?」
「咳咳。」蕭望之剛咽下去的藥湯嗆了下,「母親這是說什麼。」
蕭大夫人哂笑,又說起來別的︰「隨口一說罷了,這藥實在有些苦,我聞著都苦,還是來些乳酪的好……」
青黛回來報了信,秦妙言才令他們進來。
如今是在別人家,雖是來醫病的,但總得禮貌些。
李旭一進來看見秦妙言,差點蹦了起來,「蕭家,你怎麼能來蕭家!」
他快步往前,黃陵卻一把扯住他,皺眉︰「李公子。」
「呃,那個,」李旭見他松了手,干干的笑了,一邊抻平了自己皺皺的衣角,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我的意思,這蕭家,可不是尋常人家啊。」
門口有青黛和茯苓守著,自然是不怕。
蕭大夫人也沒什麼惡趣味,除了派幾個管家在院子門口護著她,丫頭們也是沒有命令不會踏進主屋的。
「蕭家自然不是尋常人家。」秦妙言指了指位置,示意兩人坐下,又說了來蘭陵這事和遇見黃陵的前因後果。
「我說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李旭呼出一口氣來,這不就圓滿了嘛。
黃陵還有些疑惑,李旭怎麼會認識他?李旭便道,之前秦妙言便要他去尋過他。
黃陵當即傻眼了。
「我還以為姑娘早便忘了老奴。」他喃喃自語。
所以這些年來不敢找她,知道她要嫁人了,卻都不敢去一次清平。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將一切都告訴她,老爺和太太是冤死的,他們死不瞑目,他更怕自己說了這些,會要年幼的秦妙言進退維谷。
「黃叔叔,你是我娘和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任何人。」秦妙言看著他,語詞懇切。
更不是什麼奴。
黃陵悵然的低下頭,思忖片刻,忽而抬起頭來看著秦妙言,「姑娘,你來蘭陵作甚!」
「我和表哥退婚了。」秦妙言淡淡說道。
黃陵滿臉驚愕,他之前打听到她快要定親之後便沒有再多問了,因為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退婚這事!
李旭憐憫的看著黃陵,心道若是你知道這婚是你們家姑娘是自己要退的也不知會不會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黃陵慌忙問道。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為什麼來蘭陵。」秦妙言看著黃陵,那眼神竟令他有些陌生。
「為什麼……」黃陵不由順著話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