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霧捏緊了手里的信封,咬住了牙關,胸口像是炸了一團火,順著腔管就要噴薄而出,他壓抑住自己沒有動手掐死如許。
「信雖然我燒了,但是里面的內容我看了。」如許看他那副樣子,嘴角一勾慢悠悠道。
「信上說了什麼?」千霧眯起鳳眼,松了松拳頭。
「我听說王爺當年去龍仙鎮,就是為了找這封信,可見此信之重。」如許不答他的問話,低頭整了整袖子,「既然這麼重要的信件到了我手上,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千霧眼里藏著陰沉的風暴,隱隱就要爆發。
「我知道王爺正在查當年蕭槿之的死因,您一定也懷疑此事源于宮中,我說的對不對?」如許將身體倚在一旁的矮桌上,斜睨著千霧,「許某人可以肯定的告訴王爺,此事不僅跟皇宮有關,還跟您的父皇有關。」
千霧驚住了,而後又勾了勾嘴角道,「信燒毀了,真相如何你便可隨意編造,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如許一只手托著腮,兩三根手指有序的輕敲著臉頰。
的確,現在只有如許知道信里的內容,槿之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她知道。
「你想怎麼樣?」此時千霧也不著急了,既然金如許要玩,他就陪她玩。
「王爺要查真相,我可以幫你。」如許笑道。
「但是呢?」千霧挑眉問。
「但是,王爺必須采納我的策略,相信我。」如許繼續說道。
「可你為何要幫我?這件事本來與你無關。」千霧疑惑了。
「歸靈派前門主辛羅衣,是我的親生母親。蕭槿之把信交到她手上,就是希望她能幫忙查明此事,可惜我母親去世的早,含恨而終。我作為她的兒子,自然是要完成她的遺願。」如許說話間,自然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所以你這幾年費盡心思,就是要入宮?」千霧深深的看著她,他看不透這個金如許。
「可以這麼說吧。」如許笑道。
「其實你大可不必卷入朝廷中,只要你把她信中的內容告訴我,我大可自己去查找真相,這樣豈非更好?」千霧按了按眉心,「這個提議如何?」
「我認為,不如何。」如許看著他,嫵媚的眼笑了起來,「許某要進宮,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若是將信的內容告訴了王爺,如果王爺將來要對許某不利,許某拿什麼自保呢?」
「再者,若是日後我與王爺產生了分歧,王爺不再听從我的勸諫,一怒之下獨自行事,到時候弄得兩敗俱傷豈不更糟?」
「最後,許某要提醒王爺,這件事王爺踫不得。」如許話說的十分自若淡定,「蕭槿之的死,背後牽扯著當今皇上的一樁丑事,是皇室的污點。所以,絕不能讓皇上發現王爺在查此事。若是我不幸暴露,也請王爺將我舍棄。」
千霧听她說話,靜靜的看著她。這件事既然牽扯著天家的威儀和名聲,肯定是茲事體大,那麼他們要查的事情,肯定影響頗深。可她說話時神態十分的從容,哪怕是說到「舍棄」這樣的字眼,也好像在說今晚吃什麼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看來她已經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了,不畏生死,毅然決然。千霧從前覺得她不過是個嬌生慣養,有一些小聰明,善良正義的富家公子罷了。現在看來,是他膚淺了。
既然已經決定上京都了,那自然要告知家里人,也好安排一下具體事務。
過了幾天,如許讓大家抽了空聚在正廳里,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因為雨季已經到了,大師姐和何時了已經帶著醫護人員上了佛掌山,所以兩人並不在家中。
眾人坐定後,金風扯著嗓門道,「歸靈府第四次家庭會議,參加會議的成員有蘇容,桃花,金風,後廚部,後勤部。旁听人,南王爺,許崇新,霧渺。本次會議的主題是,金如許進京都等事項安排。」
霧渺托著下巴,一副嘖嘖稱奇的模樣。這麼民主的方式真讓人舒服,每個人都得到了尊重,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小桃花應該很快樂吧。
坐下諸位听到了如許要去京都,都議論紛紛。
如許清了清嗓子,「本次會議的第一項,是安排好金不換酒樓的運營,還有辣椒地的耕種事宜。」
接著如許把具體操作流程跟大家說了,又跟蘇容商量了一遍,由大家提出疑惑的地方,再討論解決。這種方法依如許的意思就是,把大家的智慧發動起來,然後擇優選用,這叫凝聚力。
「那就這麼決定了,酒樓的運營暫時交給沈掌櫃打理,由容師兄協理。辣椒地交給府里的耕種支派一應管理。」如許說道。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許按了按眉心,看向後廚部的幾位廚子。
這時候,不知道為何,桃花忽然一把抓住了如許的手,看著如許。
「嗯?」
「爹爹,我要帶達達和狼哥哥一起去!」
「桃花乖,你狼哥哥昨晚已經跟我說了,不想去京都。」
「不要!桃花就要狼哥哥一起去!」桃花忽然使了性子,居然在廳里哭了起來。
如許無奈的看向阿郎和達達,阿郎低著頭不回應她。
什麼情況?所以如許和桃花到底在討論什麼?在場人都懵住了。
桃花跳下椅子,跑到阿郎身邊,抱住他的腿道,「阿狼哥哥,你就跟桃花一起去吧,一個人在家里多無聊啊!再說了,桃花也吃不慣別人做的菜,到時候瘦了就不好看了……」
阿郎失笑的把她抱起來,掂量了一下道,「沒覺得瘦,倒是重了不少。」
桃花嘴一撇,委屈巴巴的又要哭了。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都依你,我去我去還不行嗎?」阿郎說著,朝如許無奈一笑。
京都那麼大,總該是遇不上,也許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阿郎心里默默的想著。
這時候霧渺在對面低聲喃喃道,「哈?所以他們鬧了這麼久,居然是要選廚子一起帶進京都?嘖嘖嘖,許先生真乃神人也。」
千霧眼皮一跳,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但是看到桃花和如許的樣子,他又不好反對,只好默默的撫了撫額頭。
听說過打包飯菜,打包細軟,從來沒听說過打包廚子的。你見過誰出遠門啥都無所謂,就非要帶一馬車廚子嗎?你見過誰家女兒死活抱著廚子不放的嗎?喏,這就是了。
天上下著雨,時而大雨傾盆,時而淅淅瀝瀝。已經是六月份雨勢最猛的時候了,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的雨了,歸靈府的家庭會議尚未開完,這時候有人冒著風雨從外面跑進來,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子。
「許先生不好了!」那人大喊道,「雨量超量,江工已經叫人把擋板吊起來了,現在下游地區已經開始積水,恐怕今天下午道路被淹,通往佛掌山的路就要沒了!」
眾人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如許鎮定了神色,對蘇容道,「現在情況緊迫,我擔心佛掌山的情況,如果下午路就不通了,就意味著俞瑜他們要在佛掌山堅守兩個月!我馬上帶著咱們倉庫里的救災糧資趕去佛掌山。容師兄,你就待在清川主持大局,後期也好支援我們。」
說罷又對桃花交代了幾句話。
「那爹爹你要小心,早點回來。」桃花乖乖的道。
如許模了模她的腦袋,轉身帶著金風就趕緊出門了。千霧見了,也帶著許崇新和霧渺一起跟著她去了。
他們到達玉壺已是中午時分,此時水已經漲起來,時間緊迫,大家盡量快的趕路,淌水而過。
到了佛掌山的地帶,眾人先把糧資堆放在一塊高地上,準備一趟一趟的搬運。二十幾人的隊伍,大家爭分奪秒,以最快的速度來回搬運。
第一趟到達佛掌山時,水已經漫過了腿肚。之後如許他們又返回了一次高地,再運了一次糧物,此時水已經沒過腰間。再也不能貿然行動了。
這一遭下來,如許的趕得腦門直跳,她腰以下的褲子全濕了,卻覺得自己身體里陣陣熱量翻涌著,直沖上她的頭頂。
如許站在佛掌山的山腳看著下方的玉壺縣,大多數房屋已經被淹沒,此時只剩一些殘垣屋頂。她沉重的看了看運過來的糧資,不知道佛掌山上有多少物資,距離雨季過去少說也要一個半月時間。
她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走上山腰。卻忽然一陣暈眩,腳下不穩就倒滑向下栽去。
下一刻就被一只手拉住了,稍稍用力,就把她拉回了原地。如許看了看千霧陰沉的臉,不知道他又怎麼了,撇撇嘴便走了。
千霧從剛剛就一直盯著她,目光一直跟著她。見到她恍惚的望著山腳下的一片汪洋,一轉身就栽倒下去,心里頓時一驚,幾乎是出于本能的飛速拉住她的手。
這一趟把他嚇得不輕,回過神來心里又很是煩躁。他金如許是生是死關我什麼事!真不知道自己緊張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