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玉露給提蘊拆了紗布,仔細打量了一眼,滿意的跟金風相視一笑。
金風給提蘊拿了鏡子來,提蘊接過來一看,整個人震驚了。
這是誰?提蘊伸手要模臉,又被玉露一拍手道,「別踫,當心感染。」
以前自己的臉頰圓潤,白里透紅,上面是圓圓的杏眼,看起來可愛非常。如今兩邊的皮肉被割去了一部分,縫合時又緊繃住了,所以顯得清瘦了。眼角被割了一刀,眉目看起來都拉長了一些,雖然只是小小的改變了一點,她整個人的氣質全然改變,已完全認不出是她了。
提蘊搖了搖頭,鏡子里的人也跟著搖了搖,她終于確定這個人就是自己。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的臉型由圓變得修長,呈現了一個完美的鵝蛋形狀。其間眉目清秀,全然透著一種淡然超月兌的氣質,但當她嘗試著笑起來,那雙眼一彎又嫵媚妖冶非常。
嘖嘖嘖,這簡直是人間絕色。
「你右眼角有個傷口,就算是愈合了也會影響雙眼的對稱,所以我在你左眼角補了一刀。」玉露看著鏡子里的提蘊,很是滿意,「沒想到效果意外的好。」
提蘊有點心虛,指著自己看著玉露道,「這張臉放在我這真的沒問題嗎?」
「我倒也想要,要不再割下來給我?」玉露笑眯眯道。
听了兩人的對話,金風在後面忍不住偷笑。
至此提蘊到清川已經半個月了,一直待在歸靈府里。這里不像山莊,也不似王府,無人管她。也因為以前被管的多了,所以現在提蘊一直巴巴兒的要出門。
她臉上的疤痕未好全,暫時不方便見人,所以這一天玉露給她弄了個斗笠來,給她戴好了便領著她一起出門去了。
出門之前,玉露還叫侍女準備了兩把油紙傘。提蘊有些不解,玉露淡淡的飛了她一眼道,「嗯,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馬上到江南的雨季了,你臉上的傷口可千萬,千萬不能踫到水,萬一被淋濕了……」
提蘊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興沖沖的跑出門去了。
清川倒並不是特別大,幾人出了門後,一路散步了兩刻時(半小時),便來到了清川的西街,這條街兩邊是店鋪和攤子,正大開著門招呼客人。一路上許多路人來來往往,熱熱鬧鬧。
「是玉露姑娘!」
「玉露姑娘來了呀……早之前你給我送的跌打藥特別好用,真是太謝謝你了!」
「哎玉露姑娘啊,今天有新鮮的桔子,給你們拿幾斤回去好不好?」
玉露笑著跟路邊的攤販打招呼,「劉婆婆您的腰好點兒了嗎?怎麼沒見您孫子?」
「張大爺您別客氣,要是腿還疼呀,就到歸靈藥鋪去讓他們給你治治,保管好!」玉露笑道。
「多謝陳大嬸,桔子我就不要了,咱們府里你送的桔子都沒吃完呢……」玉露見到這些熱情的老百姓,臉上發自內心的揚起了笑臉。
等到幾人走進了一家藥鋪之後,玉露對跑過來招呼她的師弟道,「小古你不用招呼我了,我來找你坡白師兄的。」
話沒說完,趙坡白從里面提著給病人的藥出來,見到了玉露走過來道,「你要再不來,我就要親自跑回府里一趟了。」
玉露瞥了一眼提蘊,而後笑道,「哦,最近忙,一直待在府里不得空。」
「之前讓購買的防疫消毒的藥草都已經準備好了,還大量新進了大黃,白術,桔梗這些。」趙坡白點點頭,「今年的量已經管夠,門主可以放心了。」
「這樣便好。今年的雨季要來了,澇災不斷,玉壺百姓又要遭殃了。我已經動員了門中的師弟師妹,還有清川的百姓隨時準備去幫忙。」玉露沉聲道。
「就只希望今年大壩別出問題咯……」趙坡白嘆了一口氣,「大壩要是崩了,那隔壁的玉壺就真的完了。」
提蘊听到「玉壺」兩字的時候覺得耳熟,想了片刻後就想起來,這不就是皇帝不管不問的那個玉壺堤壩嗎?難不成玉壺也在清川?
玉露心事重重的從藥鋪里出來,提蘊便跟她聊起這件事來,「州府上的河工有沒有預估堤壩的壽命?」
「蘊兒你也知道大壩的事情?」玉露疑惑的問。
「早之前在王府的時候,狐……南王爺給我看過折子,知道一點中間的原委。」提蘊道。
「詩有雲,一片冰心在玉壺。帝王無情,百姓有義。我們更不會袖手旁觀,一定要同心協力,盡最大的努力,跟玉壺的百姓共渡難關。」玉露想了想,垂著眼答道。
提蘊听了深受觸動,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蘊藏著巨大的力量。她心里總覺得自己一定要助力防治玉壺澇災這件事。但又總覺得自己全身是勁兒,就是使不出來。
幾人從西街出來之後就沉默了一陣,而後走了走便來到了清川的秀湖。
秀湖是清川的一處勝景,是上流瑞河分支出來的一條河流,流入了清川之後,因為地勢的原因,在此處形成了一個大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許多的荷葉花苞,水下是多種多樣的游魚,中間又建了橋亭,提蘊和玉露在橋邊上散步。
湖水潺潺流動著,是一汪靈動的活水,倒跟京都的死湖不一樣。提蘊很是喜歡這樣的景色,覺得這湖名字取得也好。
這時候,玉露看見那邊的一家糕點店鋪,轉過頭對提蘊道,「金風最是喜歡那家的桂花糕,既然來了我就去給她買一點兒。」
「你們陪著她,我去去就來,可別出了岔子。」玉露又囑咐了提蘊身邊的兩個侍女。
這時候提蘊和兩個侍女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臨湖一處較矮的橋邊上,正坐下歇息一會兒,忽然听到一陣高呼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叫喊起來。
「有孩子落水了!」
「誰熟水性,快救救孩子呀!」
提蘊听到聲音回過身往湖里一看,只見靠近她們這一邊的湖水里,有一個女乃女圭女圭在水里撲騰著,她嘴里還不停的喊著救命。
提蘊一看就著急了,湖對岸的人都著急忙慌的,正趕著跑過來她這邊準備救人。兩個侍女不會武功也是急壞了,其中一個跑去了糕點店鋪里找玉露。
「娘……救我!救我呀!」那女乃女圭女圭沖著提蘊她們伸出手大聲喊著,因為被水沖著,聲音斷斷續續的。
這幅場景讓提蘊想起了之前在夢中,千霧抱著孩子消失的場景,她心里一痛,似乎魔怔了。掀了斗笠,三兩下月兌了鞋,把袖子一撈直接跳進了湖里。
岸上的人見了又是一陣驚呼。
提蘊身邊的侍女見了,來不及攔住她,在橋邊上急哭了起來。
提蘊跳進水中後,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畫面,似乎開了竅,竟然手腳並用的游了過去,不多久便來到了孩子身邊。那孩子撲騰了兩下,就攀上了提蘊的肩頭,似乎喝了太多水不省人事了。提蘊心里著急,抓住了湖中橋亭的石墩邊,等著大家把她拉上去。
這時玉露和那個去找她的侍女一起過來了,一見到這個場面差點暈過去。她腳底一個起跳,飛身下去湖里,踩著荷葉在湖中間旋轉了好幾次,然後來到提蘊身邊,直接把她拎起來飛回了岸邊上。
提蘊剛剛上了岸,把肩上的孩子放在地上,著急得眼楮都紅了。孩子已經沒了聲音,這樣下去估計就沒救了。
岸上的群眾都圍過來出主意,玉露看了看孩子的眼楮,又給他把了脈,而後對著提蘊搖了搖頭。
提蘊淚水盈眶,推開玉露伸出手在孩子的月復部有序的按壓著,而後又掰開他的嘴給他做人工呼吸。玉露雖然覺得她的行為奇怪,卻也沒有打斷她。
孩子,你一定要活著!我還沒有放棄,你也不可以放棄,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呀!
提蘊含著淚憋著氣,手底下還在不停的動作著。她看著這個孩子仿佛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眼楮里的淚水一下子涌出來,一顆顆落在孩子的身上臉上。
又過了一會兒,那孩子忽然喘過氣來,嘴里吐出了幾口水,嗆了幾聲睜開眼看著提蘊喊道,「娘……」
提蘊喜極而泣,愣了一下撲倒在孩子身上抱住他,痛哭起來,「還好你還活著,還好你活著……」
玉露在旁邊看得也落淚了,自從提蘊醒過來知道她的孩子沒了之後,一直沒有這樣的釋放自己的情緒,這幾天玉露都擔心她心里憋出病來。
哭泣是心理創傷開始愈合的第一表現。
母親失去孩子那種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
圍觀的眾人里有人遞來了披風,有人送來了茶水,提蘊又嗚咽了一會兒被玉露扶著起了身。隨後大家又關切的問了幾句,將提蘊和孩子一起安置在旁邊的茶攤坐著休息,便紛紛散去了。
提蘊抱起那個孩子,發現這個女圭女圭穿著粗布麻衣,不過兩三歲的樣子,此時乖乖的躺在她懷里,睜著圓溜溜的眼楮看著她。
她又給他整理了一下濕漉漉的頭發,發現竟然是個女娃兒。檢查了她全身上下,確定她已經無礙了,身上也沒有其他的傷,便對兩個侍女道,「你們去問問她的家人在不在附近。」
侍女們點點頭去了。
「桃花沒有家人……桃花只有娘一人。」這時候懷里的孩子盯著提蘊,忽然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