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話，簡怔了一下。他怔忪地點了點頭，心頭一緊。眼前這個金發碧眼的男人，的確是……活了很長時間了啊。
簡自視自己是能夠將心緒隱藏得很好的人，卻什麼都沒能逃過他的眼楮。
「如果坦白會給你帶來壓力，你可以不用跟他們坦白和我的事情。無論是簡璃還是其他什麼人。」
尼克伸出手來，微涼的指尖輕輕在簡的手背上滑過，「我並不想給你帶來什麼壓力。簡，我希望你無論任何時候回頭看我們的事情，都沒有後悔過，就行了。」
簡沒說話，嘴唇輕輕抿著，目光里似乎藏著很深的情緒。
尼克輕輕笑了一下，抬手在他下巴捏了捏，「我要睡了，你也多休息一會兒吧……」
簡皺了皺眉頭，「屋里有床。」
「算了吧，我就這兒，你在旁邊我還用睡麼……」尼克說著聲音就弱了下去，眼眸閉上。
又是一副當場去世遺容安詳的樣子。
可簡卻是睡不著了。尼克先前的一番話，給他的震撼很大。
……
簡璃和歐律從畫廊離開。
簡璃就算再沒眼力價兒，也能看得出來，歐律的情緒不太好。
先前還在畫廊的時候，她就能看出來歐律冷靜得幾乎嚴肅。
現在更是，嚴肅得近乎凝重。
簡璃打電話知會了周遠清去查她四哥車的問題，又打了個電話給三哥，大概說了一下情況叫他別擔心。
掛了電話之後，簡璃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歐律說話。
歐律……不怎麼理她。
有時候還會嗯一聲，有時候連聲嗯都沒有。
簡璃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了。
歐律一直不是個熱切性子，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說有些淡漠。
但，這些淡漠幾乎從來沒用到她身上。
哪怕是他們初識時那段不怎麼對付的時候，她說句什麼，他就算簡短，也會回應。
車子一直開到了廣雅苑。
車子停了下來。
兩人誰也沒動，簡璃手指摳著安全帶，像是恨不得把它摳斷似的。
「歐律你……是不是生氣了？」簡璃轉眸看著他，輕輕問了一句。
歐律沒說話，其實原本他不打算說話的。
他就是這樣的性格，生氣了不會去吵不會去鬧，就不說話了。要是踫上那種不對付的，他就直接上手了。
但這是簡璃，他再累，都甘願吃吃喝喝全給伺候周到了，連帶她特殊部那一窩孩子他都能照顧周全。看不得她傷一根手指頭。
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分明那麼不待見的，這個不算溫柔不算乖巧的姑娘，分明和他以前所想過的對象，不僅不是一個類型，還往反方向跑出二里地去的。
但放在心上了，就沒別的辦法。
所以先前看她在手上剌開一道口子的時候，歐律幾乎是那一瞬間，脾氣就快要兜不住了。
他又不想朝她撒火，于是就只能憋著。
他是個狙擊手，不動聲色是他最得心應手的事情，他是那種可以在一個位置，不管刮風還是下雨，不管酷暑還是嚴寒，就在那紋絲不動幾個小時沒有任何問題的人。
但簡璃問出那句話之後，見他不答，她也就一下子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傻子也能看出來歐律生氣了。
但歐律等不到她接下來的話，然後他就明白了，這姑娘，恐怕真的是個傻子。
她只看出來他生氣了，估模還壓根就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事情而不高興，此刻怕是心里在那琢磨了半天沒琢磨明白呢。
想到這里，歐律一下子就有些無奈。再想著她現在不知所措的樣子，就有些不忍心了。
歐律沒有轉眸，目光依舊沒有焦點似的看著前方，低聲說道，「我說過的，我這人自私，博愛什麼的偉大情操，我沒有。」
簡璃听了這話，眸子瞠大了幾分，她盯著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傷口的手掌，只能看到掌紋里還有著一些沒擦去的干涸血漬。
她知道歐律為什麼生氣了。
但簡璃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比較好。
歐律也不急，不動聲色是他的特長。
片刻後，簡璃才說道，「我就是……習慣了。」
習慣了小傷小痛沒什麼，大傷大痛只要死不了，就還好。一直就這麼過來的，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合適。
「簡璃。」歐律叫了她一聲。
不是小五，不是猴子，不是小璃兒，而是直呼姓名，這讓簡璃感覺到有些正式，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轉頭看向他。
一轉頭就對上那雙漂亮的深邃眸子。
歐律看著她，問了句，「這習慣，能改嗎。」
簡璃抿著的唇松開來，「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事。」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沒有任何傷痕。
「事兒大不大，做的人說了不算，看的人說了算。我覺得挺大的，你覺得不大是嗎？」歐律問道。
簡璃沒做聲，只盯著他。
下一秒，歐律動作極快地從沙漠靴里抽出了一把短匕來，簡璃一下子眼楮都直了，手忙腳亂地抓著他的手臂。
「你干什麼呀！」簡璃急了。
歐律刀刃都停在手邊了，被她死死地扯著手臂，歐律轉眸看著她，也不說話。
簡璃癟了癟嘴，急忙說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別！我也就是……我就是覺得挺抱歉的，而且橫豎我傷口能很快就痊愈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她話還沒說完，看到歐律眸子眯了眯，趕緊改了口，「大！是大事兒！」
歐律微眯的眼眸這才恢復了正常的目光。
簡璃趕緊奪了他的刀拿到一邊，這才繼續說道，「我就是看尼克救了我哥，我太沖動弄傷了他，我這心里過不去，我的血畢竟能讓他恢復得快些，我就沒多想。」
「那我就問一句。」歐律低低說道。
「你問。」簡璃看著他的眼楮。
歐律認真問道，「就剛才他傷那兩下，沒你的血，他會死嗎？」
當然不會，歐律那回直接小葉紫檀扎他心，他也不過就久睡了幾天。
所以簡璃老老實實搖了搖頭，「那倒不會，就是會恢復得……」
「那好。」歐律沒打算听後面的，他目光不變，瞧起來沒有往日那些帶點邪痞的英氣，讓人只一看著這雙眼，都不敢怠慢。
歐律說道，「接下來的話，我說，且只說一次。我也不是不顧及同僚情誼，如果他快死了等著你的血救命，我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忍。但若是再有這種，你把自己的血給人當零食似的喂著，哪怕就一滴，就一滴，我都能弄死他，而且往後再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