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在院子里喝酒，女人們都在屋子里吃菜閑聊，清涵坐在廳堂，身邊是鄭姑姑還有齊氏等人。
大家伙正在熱鬧說笑呢，忽然見陳嬸家的小子從外面跑了進來。
「姑娘，外頭來了三個人，是村西頭那個瘋子父子三個。」說的就是柳志財父子。
清涵一听這話愣了下，上午在祠堂沒見到那父子三人，還以為他們不好意思過來呢。
這會兒他們來，是單純過來吃飯，還是別有目的？
但不管柳志財過來是什麼目的，此刻她都得出去看一看。
「各位先坐著，我出去看一看。」清涵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來往外走。
來到外面，正好看見了慶祥慶福兩個，扶著彎腰駝背頭發花白的柳志財，一臉忐忑的站在大門口，不知道該不該往里走。
清涵知道柳志財過得並不好，但是沒想到會是這麼糟糕。
按說柳志財應該才三十四五歲，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呢，竟然那麼多白發了。
原本柳志財並不駝背的，現在竟然彎成了這個樣子。
莫名的，清涵眼楮發酸，忙眨了眨眼，然後快步走到了柳志財和慶祥慶福的跟前。
「扶著他，到這邊來坐吧，我讓人給你們單獨弄一桌酒菜。」
盡管清涵看得出來，這父子三個為了過來應該是在家收拾了一番，換上了洗干淨的衣裳，手和臉也都洗了。
只是這父子三人依舊十分狼狽，那衣裳破的不能再破了，頭發更是好久沒洗都打結成一團。
為了不影響其他人吃飯，清涵趕緊讓人單獨再準備一桌，幸好晚間的酒菜都預備的多些，別說一桌，再多兩桌也沒問題。
于是有人單獨上了一桌菜，慶祥慶福兩個扶著柳志財，坐在了桌邊，誰也沒說話，就這麼默默無聲的吃菜。
滿院子的人都靜默無聲，誰也不知道應該說點兒什麼。
要說起來，柳志財有這樣的下場，那是罪有應得，誰讓他不肯善待親閨女，非得要把閨女賣了推入火坑呢？
要不是清涵姐妹還有點兒本事，估計早就被那個姓周的給折騰死了，哪里還有今天的風光？
柳志財偏袒胡氏，跟胡氏沆瀣一氣禍害親閨女，到頭來怎麼樣了？
胡氏在府城最終把命都丟了，香雲香雪一個難產死了一個不知所蹤。
柳志財鬧到最後，腿瘸了人也瘋了，要不是柳樹屯還有個房子有那些地，他們父子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就只能去沿街乞討了。
柳志財這樣的下場不值得人可憐，大多數人都說這是報應。
然而此時此刻，一邊是身份高貴的郡主女兒，一邊是落魄如乞丐的父親，大家伙心里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就偏向了柳志財。
不管柳志財做了再多的錯事，他終究是清涵的父親，清涵身上流著柳家的血，如何能真的不管不顧？
柳村長和柳三爺都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麼，這件事他們真的不好插嘴，人家父女間的事情，還得他們自己解決。
他們這些人開口，未免有拿著長輩身份壓人的嫌疑。如今的清涵可不是以前了，他們都鬧不清楚清涵究竟怎麼想的，不敢得罪清涵。
清涵也不說話，就這麼坐在柳志財那一桌邊上，跟柳志財對坐著，看柳志財吃東西。
應該是好久沒吃到這麼豐盛的飯菜了，柳志財見到桌子上的菜就什麼都不顧了，隨手抓起燒雞來就啃。
倒是慶祥慶福比以前懂事了許多，誰也不去爭搶柳志財手里的燒雞，而是慢條斯理的吃著眼前的菜。
對于慶祥慶福來說，桌子上最素的菜，都是平日里他們吃不到的，能夠吃到這樣好的菜已經很滿足了。
慶祥畢竟大一點兒，吃了幾口之後，抬頭看了看清涵。
「大姐，我們就是餓了也饞了，看著全村子的人都來吃，我們也想過來吃點兒，別的想法沒有。
等會兒爹吃飽了，我們就領著他回家去，不會給大姐添麻煩的。」
這是柳清涵有記憶以來，慶祥說話最懂事的一次。
以前的慶祥，被胡氏慣的就是個小霸王，一開口就罵清涵姐妹，從來沒有一次好好說話過，沒想到如今倒是變了樣子。
清涵略有些意外，仔細一想倒是也沒什麼，慶祥十歲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再怎麼也該懂事了。
「嗯，吃吧，想吃什麼就吃，我這里還有，等會兒吃完了，再給你們帶回去一些。
明天自己燒火熱一熱，還能再吃兩頓。」面對這樣的慶祥，清涵倒是有點兒討厭不下去了。
「不用了，我們厚著臉皮來吃一頓已經足夠，不能再要大姐的東西了。
大姐，過去的事情，是我們對不住你和二姐三姐，我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太多的錯事。
如今娘死了，爹又成了這個樣子，我是家里的長子，理所應當照顧爹爹和二弟。」
慶祥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說話倒有點兒大人的模樣了。
說起來也是夠可憐，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那麼多痛苦和打擊。
在府城的時候，他親眼見到了母親胡氏跟韓府管事偷情鬼混，也親眼見到韓府管事的婆娘帶人來，將母親活活打死。
再後來，他們跟著柳志財在街上要飯，受盡旁人的白眼和辱罵毆打。
要不是秦家出手幫忙，送他們回到了柳樹屯，估計這父子三個，早就死在府城大街上了。
「大姐，我都知道了，是大姐拜托秦家人，把我們送回來的，謝謝大姐。
好歹我們有一個安身落腳，遮風擋雨的家。
我現在每天進山挖藥材套兔子野雞，也下河模魚抓蛤蟆，什麼都干，加上還有地租，好歹能混飽肚子。
過兩年我再大一大，就不把地租出去了，自己種，那樣還能多剩一些。」慶祥對于未來倒是有點兒打算。
「對，大哥說的沒錯，等著過兩年，我也大一些了，能幫著大哥種地，我們一起照顧爹就行。」那邊正在啃肉的慶福，也放下了手里的肉，低聲說道。
看著眼前這兄弟兩個，清涵長嘆一聲，「好，你們能有這個志氣最好不過，家里二十多畝地呢，你們要是能安心耕種，不用幾年就能攢下點兒家底兒。
到時候再娶個媳婦安家，慢慢的日子就能過好了。」清涵並沒有一時沖動就許諾什麼，她還要看看這兄弟倆是不是真的悔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