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凌離忍不住問道︰「白魔受傷,你們為何不乘勝追擊?」
「白魔受傷後,便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躲去了什麼地方。」雷祖聲音低沉到了谷底,「當時你父親受傷頗重,且因為此界天道的惡意,難以愈合。而那時候你剛剛出生沒多久,同樣遭到天道敵視,立刻就有夭折的危險。」
說到此處,雷祖語氣放慢,盯著凌離道︰「仙人的確有不可思議的手段,居然可以將你長久地封印,你會永遠停留在一歲,直至封印因為歲月關系自行失效。
歲月,是天道也無法抵抗的利器,只要時間夠長,你的存在也會被天道遺忘,自然再無夭折之危。
可此術逆天,光看效果也只對凌青水實力有極大的影響,甚至有可能影響戰局。那時候,凌青水陷入兩難之境。青水界和你,他只能選一個。當時誰也不知他的情況,現在看來,他…選擇了你。」
凌離眼眶發酸,仿佛能看到當年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在妻子突然失蹤後,還要打起精神與白魔拼命的模樣;在身受重傷後,輕柔地抱起他,滿是柔情的面孔;在封印他之後,決然離去的背影……
原來,聖天祠主只是用一堆謊言堆砌起來的吸血鬼。
原來,他的父親,一直很愛他,甚至可以為了他,不惜辜負所有人。
「後來,白魔隱入幕後,制造替身蠱令青水宮的聯軍瞬間分崩離析,青水界開始了長達數百年的混亂,天星神水制作出來後,才將混亂平息,可那時青水界已是生靈涂炭,無數修真傳承被毀,致使修真手段出現斷層。但那時的斷層,還沒有現在厲害。
白魔很有耐心,即便佔據優勢,卻沒有急功近利,足足耗了你父親千年,等到你父親傷勢惡化,異界血脈連我們都能感應到,滅世雷劫降臨了!一夜之間,青水宮被毀,但那時你父親已將所有族人轉移,天道暴怒,將所有怒火都傾瀉到你父親身上,那時你父親的實力……百不存一,再加上異界壓制,如何是天道的對手……」
後面的話,雷祖沒有再說,他發現凌離的眼眶已然通紅,這對間隔數萬年的父子,到今日才知曉彼此的內心。
他當年還算年輕,尚未收養項華和項南,自然對凌青水的做法,憤恨之極。
可現在,他也嘗過了為人父的滋味,如何能不知凌青水的艱難,心酸,他雖然很強,強到可以凌駕于一界之上,但終究還是個可憐人。
「我…父親的遺骨,在何處?」
凌離沙啞著開口,這是他第一次喊凌青水父親,卻沒有絲毫不習慣,甚至覺得對父親的虧欠,他這輩子也無法還清。
雷祖搖搖頭,「無人知曉。凌青水一身仙骨,斷然不至于毀滅,但那場雷劫之後,卻什麼也沒有留下,當時鬼族鬼王曾為他立了衣冠冢,在而今寒宗鬼域,後來那鬼族故地有冰妖出世,衣冠冢大抵是沒有了。」
凌離深吸一口氣,清晰地听到內心血液穿行的鼓動之音,那金色的血液,便是仙之子嗣的象征,他這段時間沒怎麼修煉,實力卻依靠血脈,直接突破大乘期,達到半帝之境,
可以想象當年父親,究竟有多麼強大。
可那麼強大的父親,終究是敗給了白魔的陰謀詭計!
「我會替我父親贖罪!為青水界的生靈……除去白魔!」
雷祖搖頭失笑︰「你…太弱太弱。不過若是給你時間,倒也不好說,你出生于此界,青水界便是你的母界,你沒有你父親的缺陷,若是能成仙,那白魔斷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成仙。」
雷祖眼眸顯出無奈,聲音飄渺,「難哪!」
「不論需要多少時間。」
凌離目中殺意暴漲,不管是為了父親,還是灕兒……不殺白魔,誓不為人!
「呵呵,不錯。你最缺的就是時間了。」
雷祖指了一下蘇灕所在,「比起你來,她成功的概率更高一些,也是老夫將寶壓在她身上的原因。她的實力,勢力只在短短數年內便徹底成形,快得連白魔也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你想要殺白魔,跟著她……的確是最好的一條路。」
「蘇九州…為何要與命宮作對?」
凌離見雷祖毫不意外,忍不住發問︰「她為數萬年不出的妖孽,不過百歲的半帝,只要再給她時間,甚至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成仙,這樣的她……為何非要自找麻煩?」
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蘇九州不論是實力還是心智,都堪稱妖孽中的妖孽,可這般女子,為何偏偏要在弱小的時候,對上白魔這麼一個如此強大的對手?
「哈哈哈,小子,你可真是天真。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受害者?」
雷祖意味深長地笑道︰「蘇九州對白魔的仇恨,可一點都不比你少。更何況只要白魔知曉她的存在,知曉她的潛力與恐怖,就會扼殺她。好在她足夠隱忍,直到逆宗成了大勢,才現身于世人面前,有赤墨界的熾天在,白魔……無可奈何。」
說到這里,雷祖起身,虛幻的影子沒入黑暗之中。
「該說的都說了,老夫去看看蘇九州,你自便。」
凌離深深地看了一眼黑暗中蘇九州的輪廓,目光閃爍不定。
「你的仇恨……會是什麼?」
三天時間,轉眼即逝。
風雷聖宗護山大陣外光芒一閃,兩道身影被吐出。
蘇灕眼中閃過土黃色光芒,對著護山大陣抱拳一拜,而後二話不說轉身離開,凌離見狀立馬跟上︰「蘇九州,你……」
蘇灕身形一頓,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會在熔煉五行神雷之前,給你輪回鏡,滿意了嗎?」
凌離心頭一震,原先的話頓時忘了說。
蘇灕見狀冷笑一聲,身形一閃極速遠去,只留下一道黑色裙擺的殘影。
「我只是……擔憂你的安危……」
若是蘇九州就這麼死于的五雷融合,未免太過可惜,他一直無法理解蘇九州的思路。
凌離嘆息一聲,心念一動身形彪入天際跟了上去,方才那黑色裙擺莫名有些熟悉,可他心中滿是對蘇九州誤會的無奈,沒有多想。
罷了,到了慈雲齋拿到輪回鏡後,一切再從長計議。
叮叮叮
命宮大
殿中央,金色小塔忽然開始叮叮作響,畫面隱現。
「命運之象,開始浮現了麼……呵呵……」
低笑聲在黑暗中游蕩,「死劫將至,你又要如何抉擇呢,清水師太。」
……
「聖女師姐!聖女師姐!」
玄玉兒听到外面急促的喊聲,一下子從入定中驚醒,拿起身邊師尊給的信物,便匆匆開門,問道︰「怎麼樣小師妹?師娘出關了?!」
小師妹連連點頭,「我听到響動,你快去!」
「噢!」
玄玉兒當即身化劍芒,以最快速度沖入閉關之地,果然看到最中央的洞府門戶大開,她面色一喜,整了整凌亂的衣衫,走進去,喊到︰「師娘……」
「喊錘子喊,給老娘過來!」
玄玉兒目光一轉,便看到洞府內未知皮毛的軟榻上,一個披著紅裳,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的女子正斜靠著,手中抓著一竿煙袋,雪白的膚色在煙霧繚繞間,襯得更是魅惑幾分。
「師娘!」
玄玉兒乖巧地蹦到女子面前,小心翼翼地給女子蓋了一下衣裳,「師娘你又穿這麼少,師尊看到要生氣的。」
「那個死鬼?」
女子翻了個白眼,紅唇輕啟,「就知道躲在老家,跟個老烏龜似的一動不動,許久不來見我,還敢生氣?」
說著女子忽然扔掉煙桿,雙手扯著玄玉兒的臉蛋,扯到變形︰「還是咱們家玉兒好,知道來看師娘。」
「哎呀,師娘別鬧。」
玄玉兒連忙掙月兌開,將信物遞給女子,「這是師尊給你的。」
女子看到信物,不著調的神色立刻收斂,頗有幾分莊嚴之意,「這死鬼不是向來謹慎,這次怎麼如此莽撞?那蘇九州是什麼來頭?」
「嗯……不知道。」
玄玉兒干巴巴地來了一句,眼見師娘的臉色垮了,立馬補充道︰「不過他是師尊卦中的貴人!而且我接觸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好神奇!好強!」
女子眉頭一挑,「比老娘還強?!不過是天驕榜第一,老娘不也拿過?不過她強行安排逆宗四人上榜,這一手倒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哎呀,師娘,我知道您厲害,要不是你懶得出手,連巔峰聖宗的那幾個都不一定是你對手,可這個時候不是好勇斗狠的時候啊!」
玄玉兒癟了癟嘴,「這可是死劫啊,死劫!您可要認真點對待啊!」
女子揮袖一甩,怪笑道︰「不就是同心同命鎖嗎?當年太年輕,現在老了知道後悔了?老娘要是死了,那死鬼也得和老娘陪葬!緊張成這樣?」
「唉,師尊他也是有苦……」
「苦個屁!」
女子陡然起身,身子搖曳間走到洞府門口,背對著玄玉兒,看著外面的天空,霸道的聲線陡然變作清冷。
「玉兒,你先離開這里。」
玄玉兒身子一僵,「師太,您……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