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表情,我應該是說對了。」
蘇灕眼中蘊著笑意,「項華,你是覺得自己就這麼變成命宮的傀儡好呢,還是希望能擺月兌替身蠱,再次成為自由人呢?」
項華張口欲言,但緊接著又想到什麼,面容閃過驚恐之色,一字不發。
「替身蠱,讓你無法泄密麼…」
蘇灕在項華面前招來一張椅子坐下,面色平緩而冷漠,「說句實話,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隔絕替身蠱的影響,不過…你可以試一試,雖然嘗試的代價很可能是你的性命,不過…在你心中,你的性命該是早就進入倒計時了,如此……你是願意賭一把?還是繼續等死?」
蘇灕的話,像是說到了項華心坎里,令他眼中閃過掙扎之意,片刻後,他像是做出了決定,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你真的已施展手段?不是騙我?」
蘇灕揚手看著自己的指甲,頭也不抬地道︰「你以為……這些天凌三在宗門內,真的是到處亂跑麼?」
項華聞言心頭一震,凌三是誰他當然知曉,青水聖女剛立山就招了一個男寵的傳言,在宗門內可是傳得滿城風雨,他自然听過。
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蘇九州的用意,此女心思之深遠,非常人能及,太可怕了!
或許真是因為這一點美妙的誤會,項華莫名對蘇灕產生了一點信心,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著嘗試出聲:「白…白命!」
時間像是停滯在原地,在項華緊張數息後,他忽然驚奇地發現…真的不痛了!
一開始被替身蠱侵蝕,他也想過坦白,可別提說,就算是想到命祖的名字,識海中都會痛不欲生,甚至傳來破碎的聲音,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妥協。
可現在他光明正大地說出那個名字,居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蘇灕看著項華一臉欣喜的模樣若有所思,對于替身蠱她一無所知,但白命擅長命術,她便猜測替身蠱多半也摻雜命術,只要以天禁暫時封印庚金塔,白命便無從察覺到項華的變化。
而今試驗一番,果然不出所料。
不過,僅僅一個例子,不能說明什麼,還需多番驗證。
「蘇九州,你果真不愧是逆宗之主,白命的術法從未有人反制成功過,在你身上這道鐵律,卻是打破了。」
項華面容恢復平緩,露出陳懇之色︰「雖然你的手段很有效,但老夫不確定能維持多久。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蘇灕目光一閃,「你是如何中招的?」
「老夫也不知。」
項華滿臉痛苦之色,「我只記得千年前的一個夜晚,我忽然覺得很是疲憊,修士除非大戰,鮮少會感到疲憊,我當時便覺不妙,可終究沒能扛住困意睡了過去,醒來後什麼也沒變,可後來當我腦海中總是傳來一些命令之時,我才反應過來,我被命祖控制了!」
蘇灕輕輕頷首,驀然問道︰「那陳慶…也是命宮的人?」
項華詫然,旋即承認道︰「不錯。可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你是如何猜出來的?」
「不難猜。」
蘇灕笑意盈盈地看著項華,「你的憤怒在我看來,太假了。即便你的妹妹項南,控制了火行神雷法寶,可你卻連試都不試,直接離開。這不像是失去珍貴徒兒的反應,反倒像是應付任務。」
項華訕然,不禁開始懷疑,他的演技真的很差?
可妹妹的確被騙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蘇灕盯著項華,「你的妹妹並未察覺,但總有一天,你的腦袋會和魅宗太上一樣直接爆開,從里面爬出來一條蟲子,在項南面前叫囂,那樣的畫面你能接受嗎?」
項華臉色慘白,連連搖頭。
「不…不能!」
「那麼,接下來便簡單了。」
蘇灕笑得眯起雙眼,手指了指通往庚金塔上層的門戶,「金行神雷放在你這里,遲早有一天會被白命奪去,不如給我,說不定在你沒有完全失去神智之前,我就已殺了他。到那時替身蠱自會失笑,你也能撿回一條命呢。」
項華臉色一沉,他不懷疑蘇九州的能力,若是再給蘇九州一些時間,這個妖孽說不定真能置白命于死地。
可若是白命死後,替身蠱帶著他給白命陪葬呢?
這句話在項華腦海中轉了數圈,終是沒有問出來,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想到這里,項華臉上閃過決然之色,心中一動,通往上層的禁制便消失。
原以為還需要多費口舌的蘇灕詫然片刻,點頭道︰「多謝!不過還要麻煩華太上在此地多呆片刻,待我得到金行神雷,自會放你自由。」
「不行!明日定然有人前來庚金塔,到那時就暴露了!」
項華大喊,可蘇九州像是沒听到一般,直接消失在門戶之中,只留下項華像個雕塑般僵在原地。
穿過門戶,蘇灕很快來到金行神雷存放之地。
金,主鋒利。
是以,存放在庚金塔之中的金行神雷本體,是一把劍。
「嘖,神雷的本體全看靈體自身的意志,本體為劍的金行神雷更是少之又少,主人,你又撿到寶了。」
黑蓮看著神雷金劍本體,忍不住現身道︰「可惜此雷靈體同樣被打散,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否則其威能,堪比至寶!」
「姐姐,我這就開始了。」
蘇白這次不需要蘇灕呼喚,直接現出本體,沉入與金行神雷的溝通之中。
金綠交相輝映之間,照耀在蘇灕白皙的面容上,忽明忽暗,她沉默地看著金行神雷,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間漸漸流逝。
項華身體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外界的天空漸漸泛出魚肚白。
天亮了!
若是有長老前來,抑或是弟子前來拜見,他和蘇九州立刻就要露餡兒,蘇九州昨夜的手段也不知還在不在了,若是還在,他跟小南坦白,也不至于讓她繼續失望下去……
項南胡思亂想著,忽然听到耳邊傳來動靜,他勉強轉過眼珠子看去,卻見蘇灕從門戶中走出,伸手遙遙一點,他身體立刻恢復自如。
「我先走了,庚金塔這里你最好做些掩護,免得項南太上問起來,你不好回答。」
言罷,蘇灕身形一閃,消失無影。
項華眼珠子一瞪,連忙蹬蹬蹬來到庚金塔上層,看著祭壇上空空如也,失去了往日神劍的影子,他頓時傻了眼。
金行神雷…最為桀驁不馴的金行神雷,就這麼被蘇九州拿走了?
為何往年欲要融合金行神雷的聖子聖女,都失敗了,而蘇九州怎麼…看起來毫不費力的樣子?
「這前後也不過才一個時辰。」
項華忍不住感慨,忽地他身形一震,面現駭然之色。
蘇九州拿走金行神雷只需要一個時辰!而在此之前,她已經去過火行神雷之地,豈不是說……
聖女峰中,凌離剛剛感應到蘇灕的
氣息,便看到一道白影閃入密室之中,砰地一聲關上大門。
「蘇九州……」
他的臉上不禁浮現憂色,金火二雷同歸一體,二者之間火爆踫撞帶來的痛苦,光是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而蘇九州卻毫不猶豫這麼做了。
究竟是什麼驅使著她?
有什麼理由非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說…主人,關于五行神雷傳說太過飄渺,你為何非要集齊神雷?難道集齊五行神雷,你就覺得能對付命祖了?」
黑蓮看著蘇灕臉色愈發蒼白一分,心中不禁有些不好受。雖有詭術保護丹田,但神雷入體那一刻帶來的折磨,可不是一點半點。
「不為什麼。」
蘇灕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幽暗而深邃,她只是有一種直覺,若是沒有五行神雷,她將會…很危險。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一直都很謹慎。即便現在五行神雷帶給她的弊大于利,可她總覺得,這樣做沒錯。
見蘇灕說出四個字又沉默下來,黑蓮一陣無語,轉而也不忍心繼續打擾她平復體內的灼傷,沉寂下去。
數日之後,蘇灕臉色恢復點點紅潤,看起來和平常無異,她便出了關。
三種神雷留下的灼傷,即便是以她的肉身,恢復起來也顯然變慢,不過她沒有那麼多時間等著痊愈,今日便找到項南,準備離開風雷聖宗。
「太上,火雷印記遲遲不覺醒,我想出去歷練一段時間。」
項南聞言看到蘇灕一臉堅定,不由點頭︰「也好,你過去七百年都是散修過來的,外界的危險不用我來提醒你,記得過段時間就回宗看看。」
蘇灕頷首,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會給風雷聖宗帶來希望的。」
項南怔了怔,旋即失笑,溫聲道︰「知道了,快去吧。」
「嗯。」
蘇灕應了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聖女峰中,雪真看著蘇灕,眼眶紅紅,「殿下,您真的要出去歷練?」
蘇灕模了模她的腦袋,平日里淡漠的眸子顯得些許溫和,「我不在,你凡事須得謹小慎微,多修煉,美食雖好,卻帶不來底氣,知道麼?」
雪真頭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叮囑她,眼淚止不住溜了下來,泣不成聲。
蘇灕輕嘆一聲,轉身飛身而去。凌離目光一閃,即刻跟上。
還在爆哭的雪真,卻是沒看到這一幕。
「青水師妹,這就下山了?」
班乾問詢趕在山門前攔下了蘇灕,旋即詫然看了一眼凌離,道︰「凌三也去?!」
「師兄,悶在宗門中,可想不出對付命宗的辦法。」
蘇灕點了點頭,笑道︰「或許師兄也該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有所收獲呢。」
班乾听得心頭一堵,青水師妹這話怎麼感覺話中有話,若有所指呢?可仔細揣摩,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話至此,師兄,我們來日再見。」
蘇灕邁步繞開還在發愣的班乾,隨手拋出身份玉牌印在護山大陣之上,護山大陣一陣蕩漾,打開一個漩渦。
蘇灕正要邁進去的瞬間,臉色忽然微變。
「不對,這不是出去的門戶!」
凌離亦是察覺到不對,一聲冷喝,就要拉著蘇灕飛速後退。
卻在這一刻,漩渦忽然嗡鳴一聲,傳出一股無法抗拒的強大吸力,將蘇灕二人連帶著還在發愣的班乾,一同吸入其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