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嗡！
黑色石面發出一連串輕微的聲響，而後足足有七環年輪如水紋般蕩漾開來，這已經是蘇灕短時間內所能做到的極限。
可即便如此，依然令得全場寂然，鄭長老亦是陷入了震驚，忍不住確認道︰「蘇青水，你竟不足七百歲？」
蘇灕將手掌移開，無奈地點了點頭，若是能再來一次，她有把握將年輪再多亮幾環，不過現在雖然有些出眾，比起一環年輪已是好了太多。
「好好好！」
即使是以鄭長老的心境，此刻也不禁喜形于色。
七百歲的元嬰巔峰，已是頂尖天驕的水準，就算沒有宗門信物，他也願意收下她，更何況是現在。
「蘇青水，你現在就隨我去見南太上！」
鄭長老說話，不等蘇灕點頭便揮袖卷著蘇灕消失在考核殿中，原本寂靜的大殿立刻炸開了鍋。
「頂尖天驕！」
「這等天驕居然會來我宗，看來大聖子的位置真的不保。」
「難說，誰知蘇青水是不是其他宗門派來的奸細？」
「頂尖天驕啊！聖宗寶貝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派出來當臥底？」
「……」
班乾站在人群中，感受到四面八方傳遞而來的古怪目光，不由心頭泛苦，他雖無意當大聖子，但在位期間好歹也是為宗門盡心盡力，如今來了一個天賦超過他的弟子，就要被立刻取代嗎？
他…就這麼不得人心嗎？
班乾不禁開始深深懷疑起自己的所作所為，若是宗門真的決定將他換了，他理性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感性上，難免會心灰意冷。
「不知道蘇九州現在逆宗還收不收人，我去那里混混，說不定還沒這麼多糟心事，反正師尊他老人家現在也不管事了……」
班乾大逆不道地胡亂思索著，最終微微搖頭，轉身離開了大殿。
光芒黯淡的古舊閣樓，蘇灕推開門扉，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口等待的鄭長老，而後轉過身走入大殿之中。
大殿沒有靈石燈，只點了香燭燃燒著，時而發出一聲爆響。
蘇灕走到燈下停住，看到盤坐在檀香後的佝僂老嫗，低頭不曾看她，手中攥著她帶來的信物。
此人便是…鄭長老口中的南太上，原來同是女修。
「蘇青水，拜見南太上。」
蘇灕微微低頭，老嫗抬頭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見蘇灕禮數平淡，她也不在意，呵呵慈善地笑道︰「修真界向來是…男多女少，身為女修，我若能培養出下一個女太上，感覺不壞。」
蘇灕微露詫異之色，出聲問道「南太上，不該考驗我作為弟子的忠心嗎？」
「呵呵……」
老嫗低笑出聲，指尖夾住信物拋入蘇灕手中，「鄭小子他不明白，我卻隱約知曉此物底細，擁有此物…便很能說明問題，我只問一句，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隱約知曉來歷？
蘇灕眼底神芒一閃，雖然眼前老嫗的修為也處在半帝境
界，但比起白宿一類人來，還是差了許多，連白宿都無法抵擋天道篡改記憶，無奈躲入輪回鏡中，此老…可能嗎？
既然不可能，那便是在試探…從她進入此樓中的那一刻其，考驗原來就開始了麼？
蘇灕心頭迅速掠過種種念頭，表面卻是神色如常，以正常語速回答道︰「此物…得自一上古遺跡，不過上面的信息全然被抹去，讓我無法得知那古跡究竟是什麼來歷，不過在深入其中之後，我從一道殘魂手中得到此物，並被其指明去向，小女子這才來此踫踫運氣。」
上古遺跡，升仙山論起本質的確是上古遺跡；山中的信息的確也全然被白魔篡改，令人無法知曉真相；殘魂，凌家大長老在蛻變成鬼異之前，的確是殘魂。
總之，雖然她說的話雖面目全非，卻沒有謊言在內。
老嫗聞言微微點頭，她哪里知曉上古信物的真正的來歷，問這個問題只不過是在考驗蘇青水的心性。
這座閣樓，實際上並非閣樓，也不是她的寢殿，而是風雷聖宗三大聖品法寶之一問心殿。若是被問之人，所言不實，問心殿便會有所感應，她自會察覺。
老嫗本以為蘇青水就算再怎麼樣，總歸會有些保留，可方才問心殿竟然毫無反應。這便意味著，蘇青水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唉……」
老嫗嘆了口氣，她本來還有諸多試探可以進行，但…沒必要了。
「蘇丫頭，誠實固然是極好的優良品質。但…你身在修真界，人心隔肚皮，即便是同門師兄弟也不能推心置月復，所以…說謊，不失為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你明白嗎？」
蘇灕眨了眨，詫異于老嫗忽生感慨，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自然明白，再明白不過。
或許比老嫗的感慨，只多不少。
畢竟，她的人生本就由一場場天大的謊言組成，若不會說謊，她哪能活著走到今天？
「不明白也沒關系。」
老嫗看著蘇青水純黑無暇的雙眸，好似看到了年輕的自己，眼中透著一絲寵愛，「以後等你經歷多了，自然會明白。以後你不再是散修，身後有了靠山，總歸會輕松一些。
我听鄭小子說，聖女的排場你不喜歡，那便不擺。不過你既然要繼承神雷，聖女這個身份必然是要保持的。」
說到這里，老嫗沉吟了一下，「你還有一個師兄，名叫班乾。表面上，是個不折不扣憊懶的傻小子，不過我也知曉，他心里藏了一股氣，一股不服輸的氣。我風雷聖宗多年來，從未有立雙聖子聖女的做法，你的到來必然對他的心境產生了一些影響。
不過，我相信那小子還不至于疑神疑鬼，自取滅亡。比起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師兄來，他可出息多了。你之後便跟在他身邊熟悉數日，等鄭小子將你的聖女峰準備好，再行搬遷之事。」
老嫗呵呵笑著，言語雖對班乾多有責備，可蘇灕看得出來，她對班乾的態度很是親近。
「遵命，太上。」
蘇灕應了一聲，露出微笑。
論是風雷聖宗，還是聖雪宗，老一輩皆是心思不俗，為宗無私之輩，也讓她看到了另一種宗門運轉的模樣。
這與她在九州域看到的蘇家、玉虛宗都截然不同。
優勝劣汰，固然是任何世界的鐵律，但若是連同一個宗門的人都沒有半點向心力，凝聚力，便像是一盤散沙，等到強敵到來，都不用風吹就散了，還談什麼未來？
也只有這樣的宗門，值得她選擇聯合而不怕被捅刀子。
半個時辰後
聖子峰大殿之中，蘇灕已然褪去一身黑袍，換上風雷聖宗聖女專屬的紫電雷紋法袍，目光淡然地看著班乾。
班乾擺出身為師兄的威嚴，不苟言笑。腦子里卻是有些混亂。
一門雙聖？宗門多年堅持的單聖鐵律就這麼破了？
他還記得宗門典籍有記載，當年曾門內曾有兩大天驕皆可封聖，可最終卻因為宗門單聖的規矩，只從中選擇一位封聖，為此付出了另一天驕出走的慘痛代價。
怎麼這次就如此輕而易舉更改了？
太上如此兒戲？
胖丫頭小丫拿著糖葫蘆舌忝了舌忝，轉頭向右看看蘇灕，又轉頭想左看看班乾，眼中滿是濃濃的疑惑。
這兩個人在干嘛？瞪眼楮有那麼好玩嗎？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難懂啊！」
小丫起身拍了拍**，對著二人道︰「要不要吃點糕點，我去準備一下，你們可別趁我離開說悄悄話哦。」
說著，小丫歡快地離開大殿。
或許是小丫開頭，令氣氛有了一絲緩和，班乾繃不住了，輕咳一聲道︰「小丫被我慣壞了，沒大沒小的，師妹多多包涵。」
「師兄，你太緊張了。」
蘇灕眯眼輕笑，「我又不是魔鬼，只是在這里借住幾日，日後我們同為宗門年輕一代的代表，我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師兄你可要多多幫襯我。」
「一定一定。」
班乾連聲應下，道︰「我乃是風雷域本地人，幼年便被師尊撿回來撫養，從小在風雷域長大。師妹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蘇灕眼中掠過一抹悵然，她的確不是生父生母究竟是誰，或許當年在神識盡頭看到了那麼一點模糊的身影，可人海茫茫……光憑那點記憶又要如何尋找？
這麼多年，她沒有听到關于她父母的半點信息。或許…她的父母早已隕落不知多少年了；或許…等她哪一日打敗命祖，會從他記憶中得到父母的行蹤，又或許，即便真的找到了他們二老，他們也不記得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畢竟，她的命運…本就不該降生。
「抱歉，是我多嘴了。」
班乾看到蘇灕眼中不加掩飾的那一絲傷感，頓時面露歉然，「生在修真界，能活著是幸運，也是不幸。不過不管如何，活著…總會看到希望，總比…死了好。」
蘇灕收斂思緒，听到班乾這番話，不由掩嘴輕笑。
「師兄，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