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夜晚，雲京城路上行人很少，凌離早有準備，他們行過的路更是一個外人都看不見。
轉眼間，玉輦就停在了一棟大宅外。
蘇灕抬頭看去，明晃晃的「唐府」二字，即便是在黯淡的月光下，也是熠熠生輝。
唐相的府邸？！
蘇灕心中微驚，凌離為何要大張旗鼓地來這里。
隱魔教眾並未隱匿行跡，外面的動靜很快就被唐相府的人發現，膽小的門房透過門縫看到外面黑壓壓的人群，頓時嚇得臉都白了，立馬進去通報。
就在這時，凌青嵐偽裝過的聲音透過圍牆傳入宅中，清澈而響亮。
「隱聖教教主降臨，此府主人還不快快出來接見？！」
已經睡下的唐相被驚醒，來不及套上衣服，只穿了一身白色內襯就打開門，驚慌失措的門房立刻跌進來，「老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很多很多黑衣人，已經把府邸包圍了！」
唐相听到，滿是皺紋的臉上卻不見慌張，他好歹也是經歷了兩朝風雨的元老，自是臨危不亂，喚來管家，「快，安排夫人他們從密道離開！」
管家聞言苦笑一聲，說道︰「老爺，前幾天密道突然坍塌，正在修呢，現在別說夫人他們，就算是一只麻雀也出不去啊！」
「什麼？！」
唐相驚悚不已，嘴唇止不住顫抖起來，「什麼時候坍塌的？如此重要之前，為何不告訴我？」
管家听得一臉茫然，「重新修葺密道不正是老爺您的命令嗎？怎麼……」
唐相身子劇烈顫了顫，腳下止不住踉蹌，若不是管家見勢不妙上前攙扶，怕是會跌一個大跟頭。
「老爺，我們……」
管家一臉擔憂，唐相無力地擺了擺手，嘆氣道︰「我沒事，打開大門迎接貴客吧。」
「是，老爺。」
管家心中惴惴，向大門跑去，唐相緩步跟上，面色無喜無悲。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既如此，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就無需再掙扎了。
轟轟
高大而厚重的大門被兩個門房用力推開，發出沉重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顯得異常刺耳。
看到這一幕，凌離招了招手，抬玉輦的漢子立刻起步走進去，凌陌和凌青嵐各自在玉輦一側，如此陣勢，看得唐相駭然不已。
玉輦上的兩個紅色人影有簾帳遮擋，他看不真切，可玉輦兩邊之人的身份卻極好辨認，分明是隱魔教的兩員大將，青狐和血樓。
那有資格坐在玉輦里的人，也就不用猜了。
隱魔教教主，公子離！
「老夫唐相，拜見離教主大駕！」
唐相說著，就要在管家的攙扶下跪下來，一方大教教主論起地位絲毫不下于東方孝那般一國之主，他跪拜相迎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哈哈……」
玉輦中傳來爽朗的笑聲，溫潤如玉般的嗓音響起，「唐老先生不必多禮，若是讓東方孝誤會了什麼，可就不好了。」
蘇灕听到這一句話，眸光微閃，似乎明白了什麼。
唐相發現自己跪到一半，膝蓋下憑空生出一股力量，怎麼也跪不下去了，當即不再強求地直起身，心中卻是驚懼莫名。
他驚懼的不是公子離的武力，而是他的用意！
如此多的隱魔教之人出現在唐府，若是唐府中人沒有任何傷亡，此事落入東方家族的耳中，以東方孝多疑的性子，他唐府能有好下場？
唐相臉上的表情變化自是躲不過凌離的眼楮，他笑聲依舊，略顯平淡的聲音傳入唐相耳中︰
「看來唐老先生是個明白人，那本座也懶得賣關子。此番本座親自前來，乃是有事相詢，若是老先生的回答能令本座滿意，說不定還能保你唐府上下安全呢。」
唐相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們如此算計老夫，老夫又該如何信任貴派？！」
「不不不，唐老先生誤會了。」
凌離伸手招了招，凌陌立刻在唐相驚恐的神色中帶人涌入後院，一陣恐懼的尖叫聲後，唐府所有的女眷都被集中在前院，被隱魔教眾控制起來，瑟瑟發抖。
其中抖得最厲害的，當屬唐磊，他那一身肥肉抖得可是相當有節奏感，在其旁邊看上去比唐磊小一兩歲的少年反應也好不到哪兒去，雖是盡量維持著陰沉鎮定的臉色，臉上的血色卻是盡退，蒼白得跟紙似的。
蘇灕掩嘴輕笑，心中想著若是這般抖下去，說不定唐磊能減去不少肥肉。
此次凌離精準地拿捏住唐相的把柄，行動自然沒有失敗的可能，所以在唐相看來，這位「離教主」似乎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實際上，凌離一個人也不會殺。
三長老一直在關注蘇灕的動作，看到現在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心中微微輕松，想來這位女子雖是凡人，但也的確有不凡之處，能接受武道界的打打殺殺，于聖教而言自是最好。
唐相臉色難看又蒼白，心中暗罵自己愚蠢，竟然妄圖跟一個魔頭講信任。
他一個人死自然是沒關系，可唐府所有的嫡系血親都在這里，若是真被隱魔教的人屠光了，那他唐家可就斷了香火，死了之後又要如何跟唐家列祖列宗交代？
很快，唐相就放棄了內心掙扎，全身放松下來，認命道︰「離教主想問什麼？」
「唐老先生果然識時務。」
凌離輕贊一聲，接著問道︰「十四年前，唐老先生為刑部尚書，那麼伊家滅門之事，應該知知甚多才是。」
唐相听到「十四年前」，臉色立刻就變了，不管是時間還是「刑部尚書」、「伊家」的字眼，對他而言皆是完全不能提及的禁忌。
唐磊疑惑地看著唐相，爺爺以前還做過刑部尚書，他怎麼不知道。
「此事，應該和貴派毫無關系，為何教主會對一樁十四年的事情感興趣？」唐相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反問道。
「本座做事何須理由？就算有，唐老先生你也沒有打听的資格，所以趁著本座心情還不錯，乖乖說出滅殺伊家的凶手，才是明智之舉呢。」
凌離所言
，張狂之極，分明是沒將唐府任何人放在眼里。
唐磊身邊的少年怒得臉色鐵青，連恐懼也忘了，但理智還是告訴他，不要頂嘴為妙。
這位存在，的確有張狂的資格。
唐相沉默著，陷入無止境的掙扎中。
凌離數次阻止凌青嵐上前發問的動作，慢條斯理地等待，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急，若是被唐府的人看出端倪，他們可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唐相臉上神情變幻，時不時看向臉上充滿希冀的夫人和孩子們，可若是說了，被東方孝知曉，他們唐家也逃不過一個死字，並且還會被刻上叛國大罪，讓家族蒙羞！
「唐老先生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不說，同樣也會被東方家視作眼中釘，有我在暗中添油加醋，下場可想而出。若是你說了，那結果可就截然不同了哦……」
凌離繼續循循善誘，這一句話卻是正中唐相軟助。
沒錯！
大函國被隱魔教滲透的也不是一天兩天，若是隱魔教借助今日之事大肆宣揚，他在東方孝面前發下的誓言將統統作廢！
他唐家又不是東方家的家臣，只不過是為了保命才守口如瓶，如今境況，他難道還想留著秘密下地獄不成？！
「我說！」
說出這兩個字，唐相好似放下了重重的包袱，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相信名滿武道界的離教主，還不屑于欺騙老夫。」
「唐相果真識時務！」
凌離輕笑著，示意凌陌，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將所有唐府女眷子嗣帶回去後院看管起來。
與此同時，他也牽著蘇灕的手從玉輦上下來，紅衣若火，他們二人看上去，就好似剛剛成婚之燕爾。
「原來教主夫人也在，老夫實在惶恐。」
唐相驚訝之余連忙行禮，江湖傳聞公子離並無伴侶，如此說來他算是第一個知曉此信息的外人，心中止不住的浮現一絲榮幸之感。
蘇灕輕輕頷首，算是回禮，這般冷淡的反應倒在唐相意料之中。
三長老亦是暗自點頭，區區大函國一介凡人，面對一國之相尚能如此鎮定，實屬難得。相信就算是見了東方孝，她的做法也不會給教派丟臉，這一點倒是對得起「聖教女主人」的身份了。
很快，唐相、凌離和蘇灕在前堂坐定，除了凌青嵐站在凌離身後旁听外，凌陌和三長老都沒有進來，而是守在門外以防不測。
「教主大人和夫人真是恩愛的很啊。」
唐相看到凌離一直不願松開的手，慨嘆道，確定說出心中秘密，他此刻倒是放松得有些過分了，對面惡名在外的大魔頭，竟也沒多少恐懼。
凌離干咳一聲，默認了唐相所言，不敢看蘇灕的反應，岔過話題道︰「唐老先生還是說說伊家之事吧。」
「也好。」
唐相沒有注意到凌離發窘，眼中浮現滄桑之意，「這個秘密我保守了十四年，也該讓他們重現天日了，當年老夫為了保全性命做下自私的選擇，可……伊將軍一生光明磊落，不該死得如此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