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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為夫給你變個戲法。」

坐在輪椅上的殘廢青年衣著整潔,穿的雖只是粗布麻衣,卻依然顯出不凡氣質,此刻面對被毀了半邊臉的丑陋娘子,他臉上笑容溫和燦爛,連眉宇間抹不去的灰敗也藏起來片刻。

丑陋娘子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頭看去,只見青年單手翻轉間,手掌竟是憑空出現一面面具,如玉又白如骨,精致的花紋在黯淡的油燈下閃出溫潤的光芒。

「相公,這……」

娘子滿臉驚訝,旋即又慌張起來,連忙起身壓下殘廢青年的雙手,小聲道︰「相公,你不會是從何處偷來的吧?」

這面具實在太過精致,價值定然不菲,他們家連吃上飯都難,哪里有錢買這種物件兒。

殘廢青年聞言失笑,眼中拂過一抹黯然。

「放心,此物的主人一直都是你夫君,我來教你使用之法。此物能隔絕靈識探查,用處多多,不過對你而言,只要能暫且遮住你臉上的傷,便足矣。等咱們的孩兒出世,我就去配制膏藥,治好你的臉。」

說著,青年嘴唇微抿,一想到娘子懷著身孕,竟還要頂著被人羞辱的臉走上街頭,養活這個家,他的雙拳不由緊緊握住。

下一瞬,他緊握的雙手就被娘子輕柔地握住,她丑陋的臉上露出動人的微笑,「相公,我沒關系的,此生有相公相伴,是灕兒的幸。」

暗淡的油燈下,殘廢青年怔怔地看著娘子粗糙丑陋的臉,攥緊的雙手漸漸松開,眼眶漸漸模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身上的罪孽……下輩子都難以洗淨,到底有什麼資格,能在此刻遇到你啊,灕兒。

……

「蘇灕?蘇灕?!」

呼喊聲由遠及近,雙肩被搖動,蘇灕恍然回神,目光漸漸聚焦,一雙略顯焦急的臉映入眼簾,離她不過一指的距離。

她微紅的雙眼縮了縮,呼吸微滯,下意識後退數步,踫翻了身後的茶幾。

嘩啦!

茶杯碎了一地。

見蘇灕被嚇到,凌離才發現自己離她太近了,不由神情微僵,這下他在蘇灕心中的分數又得降低了……

「別怕……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試著安慰一句,凌離心中亦是疑惑不已,他印象中的蘇灕不該如此膽小才對。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李嬤嬤連忙上樓,看到換了一身著裝的凌離,頓時被嚇了一跳。

這位爺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

原本她對凌家三少的印象,是洪水猛獸,是小姐絕對不能接觸的類型,可當那一日看到凌離的臉,她越看越覺得臉熟,而後忽然記起,這位不就是當初小姐在山谷別院救下治傷的那位少年嗎?

同樣的臉,不同的氣質,但絕對是同一個人!

凌家三少原來和小姐一樣,都有隱藏的身份!

李嬤嬤心中恍然大悟,暗自竊喜,如此看來,凌離少爺和小姐倒是般配得很呢,可惜兩人的身份,也只有她才知曉幾分。

「無妨,只是踫翻了茶杯,稍後來打掃吧。」

蘇灕看到樓下就要進來的吳彬,連忙出聲,止住了吳彬的身形。

這般自然地動作,或許連蘇灕自己都沒意識到意味著什麼。

明明她知道只要吳彬進來,凌離定然不得不離開,這樣她也能少與凌離交流露餡,可她卻阻止了吳彬,她下意識地……舍不得凌離離開。

「是,小

姐。」

李嬤嬤看了一眼凌離,帶著微笑退了下去。

蘇灕微吸一口氣,眸子沉凝地上前數步,走到凌離面前,輕輕接過他依然保持著遞出姿勢的面具。

「送這般面具,就不怕你的底細暴露了麼?」

凌離啞然失笑,搖頭道︰「面對你,又有什麼暴露不暴露的?此物與我那面面具一樣,乃是隱魔教秘寶。帶上它就算是凡人也能隔絕長生境高手的探查,兼具易容之功效,我傳你一段口訣,你便能掌握。」

接下來凌離一指點在蘇灕眉心,將口訣傳下,眼中卻是可惜。

可惜他現在修為不夠,不足以壓得過隱魔教那群老不死的,配合隱魔教教主的獨門心法,這面面具可煉入體內,隨身攜帶,端是保命的極品法寶。

當初在大蘇鎮,他就是靠著面具易容,才一路逃出來,否則一個分部的殺手追擊,他保持原來的面貌,怎麼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蘇灕低著眉頭,伸手摩挲著面具上的花紋,而後將之還了回去,「此物貴重,我不能要。」

凌離眉頭微蹙,卻又很快舒展開來,將面具放在被他扶起來的茶幾上,渾然不在意地笑道︰

「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秘寶,隱魔教里多得是,你幫了我那麼多忙,我送你一件小禮物你都不願接受嗎?」

蘇灕嘴唇輕輕一抿,若真是多得是的秘寶,前世走到末路的你什麼都沒有,為何偏偏藏了此物在身上?

「那麼,如你所願,我接受了。」

……

夜風拂過,吹起黑夜屋頂上兩人的衣袂,獵獵作響。

「少爺,那可是陰面玉骨,和您的面具乃是一對,長老們要留給未來的教主夫人的,您……就這麼送出去了?」

凌陌想起蘇灕勉為其難的表情,頓時氣悶不已。

凌離微微一笑,無奈道︰「沒看到我送給她,她還不願接受麼。若是可以……她願意當這個教主夫人自是最好,若是不願……我就一直等她!等我突破至長生境,你以為那群快入土的老東西還能左右我的思緒不成?」

「當然不是!」凌陌低下頭,堅定道︰「隱魔教,自是以少爺為尊!」

凌離雙眸微眯,沒有再在這話題上過多糾纏,他望著熱鬧的夜市,沉默片刻,終于出聲︰「萬劍閣的的人,查得如何了?」

「長老閣的人傳來消息稱,萬劍閣的內部發生混亂,少閣主出走,來雲京的那伙兒人已經是在找出走的少閣主。」

凌離聞言冷冷一笑,「你見過殺氣騰騰尋找少主的部下嗎?」

凌陌悚然一驚,「少爺是說……」

「萬劍閣自顧不暇最好,我隱魔教也需要繼續修生養息,繼續力量。不過,東方家族竟然跟萬劍閣會有聯系……」

凌離目中掠過一抹凝重,為爹他們追查真凶的路,比他想象的還要凶險許多。

國學旁府。

凌離走後,蘇灕拿著面具來到地下密室,撇過頭看了一眼還在瓶子中緩緩蠕動子母蠱,她的視線又回歸到面具上。

兜兜轉轉,這面面具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深吸一口氣,蘇灕嘴唇蠕動,念念有詞,玉骨面具立刻泛起微芒,並且越來越亮,最後竟是融化成一團玉色的水,順著蘇灕的手掌的毛孔流入體內。

一股微感灼熱的熱流從筋脈中穿行而過,蘇灕閉上雙眼,內視丹田,果然看到那面面具的袖珍版靜靜地躺在丹田中央。

煉入體內,她自然會。

隱魔教的不傳心法,前世她雖不曾修煉,凌離卻硬是讓她將那些晦澀難懂的文章背了成百上千遍,那些字眼早已成了她靈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時候她雖然不懂凌離的用意,卻很順從地每天都抽出不少時間溫習、熟背,直至後來遭逢大禍,在軍妓營得到鬼谷冥經後,才明白原來凌離對未來早有預料,她將那些秘法都視為復仇的種子。

瘋狂的代價,換來的卻不是酣暢淋灕地手刃仇人,而是錯殺東方睿,悔恨致死。

滴答

蘇灕微微低頭,原來是不知不覺中,指甲掐進了手心,一滴滴殷紅的順著手心的紋路滴落。

沉默著,她緩緩起身,走到的桌案前,拿起裝有子母蠱的琉璃瓶,血液流入瓶中,子母蠱頓時受到了刺激,表面如同受到腐蝕一般,起了一陣輕煙。

蘇灕,你只是前來復仇的厲鬼,就算接受了面具,也只能帶進地獄。

你,不能再動搖了……

就在蘇灕的血液流入琉璃瓶的同時

遠在邊疆。

滿身**著青紫、神情麻木的朱艷拖著比自己重許多的石塊艱難地爬上城牆,眼中黑沉沉一片,一如前世失去希望的蘇灕。

離開雲京城後,她就想將蘇灕的真面目公之于眾,即使她知道自己說的沒有一個人信,但若是能過一過嘴癮也好啊。

可是,蘇灕那個女魔頭,竟然連那麼一點可憐的機會,都沒有留給她!

她……啞了!

變成啞巴頭一天,朱艷淒厲的嚎叫著,換來的卻是官兵的連番毒打,

折騰幾次後,她學乖了,不再鬧騰,可身體卻開始時不時隱隱作痛,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疼痛變得愈加難以忍受,折磨得她每一夜都睡不著覺!

報應啊!

拖著石頭上到城牆,朱艷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橫流,這不是上天的報應……這是來自二丫的報應,那個被她從小折磨到大的女孩兒,她的報應比任何洪水猛獸都要來得凶猛!

忽然,一陣灼燒的劇痛從背部開始,緩緩蔓延。

「啊啊啊啊!!!」

慘叫聲從她口中發出,她手中的石塊應聲而落,直接掉落城牆,差點砸到看管的監工。

那監工嚇得臉色慘白,抬頭看到城牆上的朱艷,不禁怒罵出聲,揮著鞭子上樓。

「瘋婆娘,你找死!!」

「啊啊啊啊!」

朱艷驚恐地抓著全身,很快抓破皮膚,血液順著皮膚留下,猙獰而可怖。監工頓時被嚇到了,練退數步,眼前這個婆娘不會是真瘋了吧?

「快幫幫我!有什麼東西在燒我!快幫我!!」

「啊啊啊啊!」

朱艷不斷地慘叫聲,可惜她成了啞巴,誰也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監工也過來了好幾個,俱都是看著朱艷圍成一圈指指點點。

「不會是中邪了吧?我看著挺像……」

此話一出,眾人脖子不自覺微縮,好似有寒風從耳邊吹過,「勿要亂言,小心人頭不保!」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就在這般淒慘的叫聲中,在圍觀人群冷漠議論中,朱艷活生生地抓死了自己,血流了一地。

看她終于斷了氣,圍觀的人群頓時散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每年在邊疆修城牆死去的人何止千萬,她朱艷不過是死狀比較奇怪的千萬分之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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