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始終站在門外,默默的倚著門望著天空。
想想自己還真是夠可悲的。
幼時母親早亡,雖為碧水山莊的少莊主,可卻一刻也未曾清閑過。
十三歲時,上得了西陵山,情竇初開喜歡上的女子,卻也另嫁了他人。
就在他心碎之時,又得知了碧水莊園上下被屠之噩耗。
好不容易替父收了尸,遇到了第二個心上人,卻又為了保護自己,于大年之夜去了。
他不知道,上蒼為何要與他開這樣大的玩笑,他不過是個廢柴罷了,只想過平淡的生活,與心儀的女子,相伴攜手一生。
如此簡單的想法,竟是那般的難以實現。
如今,他的女人就在這扇門內,去硬生生將他拒之門外,不讓他進門。
「芳櫻姑娘……在下只想找個人,說說心里話罷了。你若不願開門,在下就站在這里,不勉強你。」
仰望漆黑的夜空,小九忽然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真是累極了。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一身重孝之人。數月前,我碧水莊園上下二十八口,皆被歹人所殺,可我沒用啊!直到現在,都還不敢去找仇家報仇。我知道,我就是個廢物廢柴,一個什麼本事都沒有的男人。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沒有能力,為我的家人們雪恨!我恨!我好恨啊!我真恨我自己!」
小九一邊敘述,一邊不斷地敲打著自己的頭,直到整個身子緩緩自門板滑下,癱坐在地上。
身後的房內,始終未發出任何的聲響,但就在小九打算起身離開之時,身後的木門忽然自里面被人打開了。
「芳櫻姑娘?」
月光下,芳櫻簡單的披了一件外衫,發絲略微凌亂的立于門內。
「九公子俠骨柔腸,怎地如此自慚形穢?夜里涼,公子還是請進來說話吧!」
芳櫻聲音溫柔,一雙眼楮在月光的照射下更顯透亮。
小九明顯一愣,一時竟不知先邁哪只腳合適了。
芳櫻見他傻傻的站在外面,索性伸出一只玉手來,捏住了小九的衣襟,將其拉了進來。
直到合上房門的那一刻,小九才終于開心的扯開了唇角。
「芳櫻姑娘,在下並非不恥之徒。深夜前來打攪,實在是在下之過,可是在下就寢榻上,翻來覆去總是不得入眠,心心念念的都是姑娘你,我……」
「別說了。」芳櫻一步上前,一只滑膩玉手輕附在小九的雙唇之上,二人的心跳皆一滯。
良久,待芳櫻將手放下後,小九終于抑制不住心中之火,雙手攬住芳櫻縴細的腰肢,低頭深吻了下去。
二人唇舌之間無限美好,最終小九低吟一聲,攔腰將芳櫻抱起,將其輕柔的放至于榻上。
「公子……」芳櫻嗔怪一聲,小九立即踢掉鞋襪,俯身壓下,二人覆雨翻雲,一夜未眠。
直到天蒙蒙亮時,方才合眼睡下了。
往後的幾日里,小九時不時便會往清水居跑。
這一來二去的,清水居內的其他姑娘也都認識了他,每次他一來,便會故意擋道,不讓其過去。
「九公子~你日日專寵芳櫻妹妹,我們姐妹可是好生艷羨呢!」
「就是,您何時也來我們房里坐坐,听听我們姐妹的琵琶小調,欣賞欣賞孔雀舞也好啊!」
小九每次一被攔下,便羞的滿臉通紅。
「各位姐姐,你們就饒了在下吧!」
任他如
何作揖行禮,姑娘們始終不斷的調侃。
一直到里面的芳櫻听到了動靜,跑出來接應,其余的姑娘們才會嗔怪的散去。
一來二去的,芳櫻竟也學會了吃醋了。
剛一進門,便將頭歪到了一邊。
「芳櫻。」
「公子如此受歡迎,何不到其他姐妹那里去听曲兒取樂。芳櫻粗手笨腳的,既不會彈琵琶,也不會跳舞,更不會吟唱……」
「可本公子喜歡啊!」
不待芳櫻講完,小九便率先打算了其話語,自背後輕柔的環住了她縴細的腰肢。
芳櫻卻嗔怪一聲,輕輕的掙扎了下。
「公子又尋人家開心。」
「哪有?」小九轉了一圈,一直轉到芳櫻的面前,才看著其眼楮道︰「在下只有見到了芳櫻,才會開心的起來。在下已經想好了,既然你簽的是死契,那在下便始終來這清水居來陪你,直到你滿臉皺紋,頭發花白了……」
「公子果然薄情!」芳櫻雙手成拳,嗔怒著敲打了小九的胸口幾下,接著道︰「只待芳櫻不再貌美,公子便不再來見奴家了,奴家的心好痛啊~」
小九聞言立即握住了芳櫻的一雙玉手,小心放于自己胸口之上。
「姑娘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是說,等到你皺紋縱橫,白首之時,許老板便不會再留你了,到時候,在下願為姑娘置辦一處房屋,接你共看夕陽,還你自由之身,你我相伴終老,可好?」
芳櫻半晌未作回應,只是低著頭,不說話。良久,當她再抬起頭時,已經是一副梨花帶雨狀了。
「公子待奴家真好……」
「哎呀!姑娘怎麼哭了?」見芳櫻如此模樣,小九心疼不已,趕緊攥著自己的衣袖輕柔的幫其拭去了淚痕。「別哭別哭,姑娘這一哭,在下的心都要跟著碎了。」
芳櫻聞言破涕為笑,嗔怪一聲「冤家」。
彼時王婆子正在房外偷听,卻被炎通的干咳聲嚇得趕緊正了正身。
「哎呦,原來是東家啊~嚇死奴家了。」
炎通一陣惡寒過後,佯裝鎮定的問道︰「九公子可在里面?」
「是啊!才剛進去不久。」
王婆子低聲回復道。
「知道了。你先在這盯著,何時九公子出來了,你將他帶過去找我。」
「明白!」王婆子立即點頭哈腰的應下了。
目送著炎通走遠了,王婆子便又擺動著肉嘟嘟的胳膊,偷偷地躲在了房檐底下,開始光明正大的偷听了。
房中動靜甚小,她只得將耳朵死死的貼于門板之上,一邊偷听一邊暗罵著芳櫻這丫頭如此不上道。
「這個臭丫頭!也就是運氣好,踫上九公子這樣的好男人,若是放了旁人,早就一腳踢開了!」
听了半晌,王婆子自覺無趣,只得悻悻地收回了耳朵。
直到日光偏西,王婆子站的雙腿生疼之時,才听到了小九向外走來的腳步聲,趕緊站好了立在門口。
只待小九一出門,王婆子便作揖行了禮。
「九公子。」
小九只顧著與芳櫻耳鬢廝磨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還站著個人。
驟然轉頭,嚇了他一跳。
「王媽媽?可是有事嗎?」
王婆子滿臉堆笑的直腰,一臉諂媚道︰
「回公子話,我家東家要奴家在此等您的,快隨奴家過去吧~」
語畢,王婆子還不忘沖著小九拋了個媚眼,搞得小九又是一陣驚嚇。
「咳咳,那……那就有勞您帶路了。」臨走前,不忘在芳櫻的手上輕吻了下,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跟隨著王婆子的腳步一路朝著客房而去,直到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門外時,王婆子才堪堪停下了腳步。
「公子稍待,奴家先去通傳一聲。」
「多謝。」
不管他如何嫌惡這位王婆子,但基本的禮貌還是要遵循的。
在房門外等了沒多久,王婆子便扭著腰笑呵呵的走了出來。
「九公子,東家請您進去呢!如此,奴家就先退下了。」
「慢走。」
直到目送著王婆子下樓,小九才立即敲響了房門。心想著,這位許老板又有何事找尋自己呢?
開門走了進去客房,里面的空間很大,客房內案幾前,此刻炎通正手持一封書信。
見到小九進來了,方才小心的收好了。
「小九,你來啦?」
「不知許兄喚小弟來,是有何事啊?」
小九作揖上前,禮貌道。
只見炎通面色沉重,眼神閃躲了起來。
「別再喚我許兄了!叫我炎通就好。」
「炎……通?」
也對,怎麼說人家許老板待自己都是極好,若總稱呼其為「許兄」難免會有生疏之感。
不知為何,在他叫到「炎通」這個名字時,自己的心莫名的慌亂了下。
「小九……」炎通欲言又止,一只手伸出後,又緩緩放下了。「有件事,我不知該如何對你講,亦不知,該不該講……」
小九听的雲里霧里的,但眼神還是依舊一瞬不瞬的望著炎通。
「許兄可是有何難處?盡管開口便是了。若有小九能夠幫得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畢竟小九還是有所私心的,倘若自己幫了他,那麼自己便可請炎通答應為芳櫻解除死契之事了,哪怕讓自己出些銀子,他亦是願意的。
「哎!」炎通長嘆口氣,最終還是沉吟道︰「今日收到師兄來信,說師父快要不行了~」
師父?
「是許兄你的師父嗎?」
聞言,炎通再度嘆氣,也只得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那許兄為何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回去見您師尊的最後一面呢?」
被問及此,炎通便更覺難以開口了。
當初,他可是被師父親自逐出師門的,但大師兄的信中寫的明白,師父在彌留之際,只想見見他的徒弟們,當然,也包括他。
大師兄信中還說,倘若他能將小九一並帶回山中,師父便是死了,也無憾了。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他一定快馬加鞭往回趕,可如今他竟陰差陽錯的與小九相見了,但此刻小九卻全然記不得自己是誰了,倒是麻煩的緊。
思忖了片刻,炎通忽然輕笑道︰
「罷了,此去山中山遙路遠,即便見了又能如何?我已備下了薄酒,不如你我兄弟二人一醉方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