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輪？」席業威為這個陌生的名詞擰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
伊澤爾代表回過神來, 心中一亂，面上卻勉力維持了冷靜, 片刻間就將原本的驚色收斂起來。
他放緩動作，慢慢坐回原位。等他坐穩, 心里已經想好了說辭, 伊澤爾代表抬頭迎上旁邊略帶好奇和詢問的目光時, 臉上和眼里已經沒有了任何不該在此時出現的情緒︰「是伊澤爾一項記載在典籍上的魂技, 和剛才彌賽亞使用出來的魂技非常像, 但是那項魂技——也就是【獨行輪】已經失傳很久了。」他抿了抿嘴唇, 有點無奈地說道，「不過我並不是研究那項傳承的人, 也有可能只是表現形式相似而已……回頭我得問一下我們學校專門負責這方面的老師才行。」
他說著低下頭來，打開自己的光腦，似乎在聯系什麼人。
看樣子，即使現在還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他們伊澤爾失落的傳承, 伊澤爾管理這方面的老師是無論如何都得來一趟的了。
席業威努力想了想，還是沒能從自己貧瘠的知識庫里找出和方才彌賽亞使用的魂技相像或者相似的伊澤爾傳承來。
他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張鳳河老先生。
作為這里一堆御魂師里唯一一位煉魂專業出身的煉魂師，第五軍團返聘的顧問張鳳河老先生在知識儲備方面吊打十個席業威也不止。
收到席業威求助的視線, 張鳳河老先生卻沒有說話, 只是沉吟著望著自己手上的分屏——上面顯示著的並不是彌賽亞和星劍交手的畫面，而是被困在原地死活都沒辦法掙月兌的阿西爾。
那明明看著就像是清晨尚未散去的晨霧，飄飄渺渺，無形無質, 似乎只要手一揮，它們就會隨風散去，可不管阿西爾怎麼掙扎用力，它們依然纏繞在他的手腕和腳腕上，將他的雙足和雙手牢牢困在一起，完全無法掙月兌。
【祝融】的火焰從阿西爾身上爆發出來，可理應是面對的天敵，早該被蒸發的水霧卻依然固執地留在他的手腳上，絲毫沒有被削弱的跡象。
這到底是什麼？
張鳳河老先生回憶了許久，也想不到有什麼能夠和這畫面聯系上的魂技。
伊澤爾……伊澤爾有過這樣強大的傳承？
按照彌賽亞如今的實力來說，她應該只是剛剛入門了這個魂技才對……才入門的魂技就能夠困住有著【祝融】傳承的阿西爾，這門魂技在伊澤爾的排位絕不會比【祝融】低，可為什麼他會毫無印象？
張鳳河老先生一邊思索著，一邊看向伊澤爾代表︰他說失傳了？這麼強大的傳承，就算失傳了也應當曾經留下過很多傳聞才對……為什麼自己會毫無印象？
除非……此伊澤爾，非彼伊澤爾。
張鳳河老先生怔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大屏幕上正和星劍交手的少女︰她手邊沒有魂兵，星劍手上卻有一柄極為鋒利的魂兵，所以彌賽亞以躲避為主，只有實在是避無可避的時候，才會伸出手來阻擋——這個時候，她的手上必然是覆蓋了一層細密的瑩白色鱗片，在陽光下，乍一看溫潤好似珍珠，再一眼看過去，就泛起了金屬的光澤。
那是【輕金屬防御】，可以說是金系最出名也是最上等的被動天賦之一。
張鳳河老先生手指輕點手中光腦，調出瑞德拉貢事先給他們的關于選手的資料，包括這階段比賽時選手選擇帶入賽場的魂寵類別。
在彌賽亞的那一欄下顯示，不同于其他人大部分只有一只最多再多一只代步，彌賽亞的攜帶魂寵一欄里，卻是帶入了最高限度的六只。
這也符合彌賽亞一貫給人的印象，沒人對她帶這麼多魂寵這點提出任何疑義來︰畢竟，直到如今，彌賽亞在御魂一項上給人最為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指揮流御魂師身份。
盡管如今她也會使用魂寵附體走附體流，但看過她用指揮流滅殺傳世級一戰的人都傾向于認為彌賽亞使用附體流僅僅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對手送出場，而不是將自己作為主要的攻擊手。
可是，如果——假如說，彌賽亞最開始選擇指揮流，只是為了更好地熟悉各個不同屬性的魂寵，進而為她真正要進行附體培養的魂寵積累經驗呢？
有什麼魂寵需要多個不同系別的魂寵經驗？
張鳳河老先生的目光落在了那瑩瑩泛白的鱗片上。
鱗片，蛇寵，五頭蛇。
多頭蛇。
絕大多數多頭蛇都是單系魂寵，但也有少部分是屬于多系魂寵，比起其他類別的魂寵來，具備了多重復合屬性的多頭蛇不算罕見，屬于最常為人所知的復合系魂寵之一。
所以在看到彌賽亞沒有更換魂寵卻具備了【輕金屬防御】和疑似【引火】這兩個被動天賦，又對阿西爾用出了水系魂技時，觀戰的眾人並沒有特別意外︰同時具備金火水三系的多頭蛇不常見，但也不是特別罕見。
——就張鳳河老先生所知，最近正大肆宣揚的雁行商會春季拍賣會，壓軸拍品就是一條同時具備了金水火光四系天賦的紫級三星四頭蛇魂寵，現在雁行商會還沒有公布這只蛇寵的起拍價，但僅僅看它目前被披露出來的具備【引火】和【輕金屬防御】這兩大天賦的信息來看，起拍價就不會低于五千萬。
他認識的幾個本身體質就是多系的御魂師正忙著托人變現財產，亦或者是收購珍貴的煉魂材料——雁行商會說了這次拍賣會上的拍品是可以用材料估價抵換的——符合自己屬性的魂寵少見又難得，哪怕四個屬性不一定全合上，只要符合三個甚至只是兩個都足以讓他們傾家蕩產去爭奪這條蛇寵。
畢竟，以這條蛇寵剛煉制完就有紫級三星的潛力來看，其未來發展潛力都是深刻不測的。
張鳳河老先生沉吟起來。
因為方宋霆使用的雷暴炎蛇的緣故，蛇類魂寵近幾年在聯盟的受歡迎程度高了許多。
彌賽亞是方宋霆的妹妹，方宋霆的那條復合了雷系和火系兩大系別的雷暴炎蛇的煉制者至今真身不明，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他會給方宋霆煉制雙屬性的蛇寵，那他會不會也為方宋霆的妹妹——彌賽亞煉制多重屬性的魂寵？
彌賽亞的具體身體情況他不是很了解，但從之前指揮流的情況來看，那孩子很有可能和宋霆一樣，甚至可能比雷火雙系屬性的宋霆更上一層，具備更多的屬性。
那麼，想要發揮出她的這份體質優勢來，煉制多重屬性魂寵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可是聯盟主流御魂師依然是以單系為主，像宋霆和彌賽亞這樣多系體質的不多，市場決定生產，煉魂師們多數也擅長的是單系煉制，而非多系煉制。
那位在幕後為兩兄妹提供魂寵的大師即使本身擅長這方面，但在真正煉制出適合目標對象的魂寵之前，也需要一些練手吧？
張鳳河老先生甚至懷疑，那條被放上了拍賣會的多頭蛇說不定也和彌賽亞有些關系︰蛇類魂寵多數都是單系，能有兩個屬性的就不多，三個更少，現在卻忽然冒出一個四屬性的……會不會，雁行商會的那條蛇寵，就是那位大師的練手作？
張鳳河老先生控制著自己不向旁邊方宋霆所在的位置看過去。
——宋霆那孩子當年帶著妹妹和北辰從南域來，因為叛亂，南域戶籍資料全沒了，他們三個人的戶籍資料都是後續建立的，當時兩人已經展露頭角，聯盟中央學府干脆就把三人戶籍都轉移到了中央區。
可事實上，這三個人都應該是南域的才對。
只是在叛亂摧毀了一切之後，所有過往都被埋葬在了硝煙之下。
張鳳河現在卻有了新的想法︰北辰且不提，宋霆和彌賽亞的出身……或許正如最開始人們猜測的那樣，來自某個大家族？
只不過並不是如今的大家族，而是早已覆滅在了一百多年前的家族。
伊澤爾。
要知道，從歷史上看，最出名，也是最強的蛇類御魂師，不正是來自伊澤爾的嗎？
——腦袋再多它也是蛇，歸屬為蛇類很正常！
——來自伊澤爾皇室的多頭蛇御魂師，為了進階海德拉，需要了解多個屬性，于是在真正的多頭蛇魂寵還沒到身邊的時候，先指揮其他屬性的魂寵來鍛煉自己掌控相應屬性的能力，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記得……」張鳳河老先生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他身邊的副官听到，「之前伊澤爾墮落事件里，出現的巨大化的多頭蛇……是一只一開始只有兩個頭，中途變成三個頭的多頭蛇魂寵吧？」
副官不明白為什麼張老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這事，但既然被問到了，他自然是要給出答案的——年輕的副官回憶了一下軍部那邊上報的資料，輕輕點頭︰「是的，張老，一開始只有兩個頭，中途不知是何緣故，變成了三頭蛇，目前軍部那邊傾向于那只多頭蛇一開始就是三頭蛇，只是在以前的戰斗里被砍掉了一個腦袋，直到那個時候才重新長出來腦袋來……雖然這個猜測並不怎麼符合認知，還有很多解釋不捅的地方……」
張鳳河老先生沒忍住，嗤笑了一聲，副官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沒想到他拍了拍身邊的座椅，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為什麼要笑？副官不明白，卻很好地把自己的疑問埋在了心里，沒有說出來。
張鳳河老先生短促地笑了那一聲後就不再說話，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回憶看過的資料︰
後來出現的頭是火系的，當時墮落體正好放了一個火系大範圍技能——如果彌賽亞的那條多頭蛇具備【引火】天賦，于是在火系環境里反而如魚得水，吸納了火系魂力後恢復傷勢，將失去的頭顱長了出來，這就說得通了。
只是這個可能性實在是虛無縹緲一樣的低。
可是……
他望著大屏幕上少女指尖宛若輕煙的赤紅色火星一閃而逝，那火星仿佛是落入了他的眼中，讓他的眼楮里也帶上了些許艷色光芒。
現實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世界，哪怕你認為概率再低，它發生了，那就是實際存在的。
你說不合邏輯，不合常理，可它就是這麼不合邏輯、不合常理地發生了，你能拿它怎麼辦呢？
沒想到，老朽居然還能有看到這一幕的一天……張鳳河嘆著氣，闔了闔眼。
他本以為這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的畫面，如今卻真實地擺放在了他的眼前。
他記得自己還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听爺爺說起過那樣傳奇的魂寵，那隨著公國湮滅而跟著消弭了最後一絲血脈的家族……
也許，有生之年，他還能看到爺爺曾經提到過的、代表了智慧與力量的傳說中的存在也說不定呢。
在屏幕上激烈的戰斗吸引人目光時，無人發現，老人的嘴唇無聲地張合。
——久違了，伊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