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並沒有人上得門來,王菊香等得有些心焦,又不好說出口,要說話,卻又忍了又忍,並沒有說出口。
菜花看到王菊香矛盾的樣子,一邊想著去了就是解了這個困境,一邊想著楊文舉一旦知道了,肯定也不好過。又覺得有些對不住菜花,眼神躲躲閃閃。
第二天清早,菜花剛剛起了一小會子,門口帶著玉寶扯艾蒿玩,院子門就被拍響了,「菊香妹子,菊香妹子在家嗎?「
菜花打開了院門,是之前穿著綠綢繡花夾襖的媳婦,今兒換了一身絳色潞綢對襟襖兒,軟黃裙子,約莫二十三四的模樣。言笑晏晏的看著菜花,「你家嫂子在家嗎?」
「菜花啊,你嫂子在家的吧?」旁邊跟著的楊二嫂子跟著問,楊二嫂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實際上和菜花是一輩兒。
「二嫂子請進,嫂子在家的「菜花把木門拉開,牽起玉寶,領著這二人往得堂屋走來。
王菊香在里屋听見聲響,走出門來,「嫂子怎麼來了?」
「我們來看看文舉兄弟好點沒有」,楊二嫂子笑著答。
「給小孩子嘗嘗鮮」,這媳婦子遞過手里一個油紙包,里面應該是糕點之類的。怕王菊香推拒,忙說「都是我們慣吃的,不值什麼錢」。
王菊香只好接了過去,遞給菜花,一邊對楊二嫂子說,「這位大姐怎麼稱呼?」
「我叫劉蘭,你叫我劉姐吧,我應該長你幾歲」,劉蘭不等楊二嫂介紹,自個兒通了姓名。
王菊香張羅著板凳給二人落座,「多謝兩位關心我家文舉,如今吃了藥,不發熱只消養著罷了」。
二人都是女客,雖說農家不講究,倒也不好去里屋細瞧,只隔著門板問候兩聲就是。
東拉西扯了一番,又感嘆了楊文舉的斷腿,劉蘭這才開口問「菜花多大了,可憐見的,瘦成這樣」。
其實菜花並不瘦,只是骨架子縴細,看著倒是柔柔弱弱的樣子。
菜花抿著小嘴笑了一下,「四歲半了」。
「嘖嘖,你說這是怎麼長得,竟跟個菩薩座下的玉女一樣」,楊二嫂夸起來。
菜花被兩人打量著,只輕輕抿了抿嘴,裝著羞澀的樣子笑了笑。
劉蘭看到,忍不住心里又點了點頭,不驕不躁,竟是比初見更好上了幾分,才四五歲的小人兒,端坐在木凳子上,目若青蓮,星眸皓齒,身上一個藍底印花布小襖子,顯是成年人常用花色,猜想應是她嫂子或者死去的娘衣裳改制。穿著身上竟也襯得小丫頭唇紅齒白,玉雪可愛。
劉蘭想要得到菜花的心更強了,出來尋模了兩個多月,走了不知多少村寨,形形□□的小丫頭也見了不少,有的光長模樣,眼神卻多有躲閃,呆滯,那顯得機靈的又模樣不夠出色,像菜花這樣好苗子不可多得。
劉蘭看到菜花藍底洗得褪色的袖子里籠著的小手,忍不住拉了過來,翻來覆去的打量,小蔥管一般的指頭,有著小孩子獨有的細膩,骨節縴細,雖手心有些許細小傷口,仍不掩嬌美。不由得嘆了又嘆,老天總是偏愛一些人,把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集中在了一起。
劉蘭一邊摩挲著菜花的小手,一邊心里細細思量,雖說楊家大郎摔斷了腿,又有些許欠債,到底今年不是大災年,目前暫時沒有餓死的情況出現,只看著嫂子難免嫌棄這個小姑子,只得從她嫂子下手罷了。
劉蘭想到這里,到底還是開了口,「菊香妹子,眼看著你們這個日子也是個難的,年景不好,可憐見的」,劉蘭滿臉同情的說。「眼見著大兄弟又出了這檔子事體,可有得什麼想頭?銀錢可都還夠用?」
王菊香一听說這話,心想,這婦人,明明知道我家情況,不明著說,倒是繞這些個彎講,莫不是想壓價,到底也不能說些什麼,嘴里卻道︰「不瞞劉姐,家里已經揭不開鍋了,他爹眼見著藥就要吃完,還不知道過幾天一家人怎麼活。」
自己說著難免也覺得日子實在是難過,眼楮也開始泛紅,牙齒一咬,「真要不行,大不一顆繩子結了就是,也省得受著這個活罪」。拉起綴了補丁的袖子,擦了擦眼淚,一臉淒苦的模樣。「只是可憐我的小玉寶,他還那麼小,肉都沒吃過幾口」,說完,嚶嚶的低聲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