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世間的萬般喧囂,喜怒冷暖,都與自己毫無關系了。}
夜色漸漸濃密,天空落下了巨大的黑幕,阮初走在回家的路上,腳下踢著一顆小石子,雙手插兜,步伐緩慢而行,微微蹙眉,思慮著今日發生的種種。突然手在兜里模到硬涼的物體,拿出來一看,竟是之前拿來的錄音筆,後來因為行事不便就隨手放進兜里,阮初自然沒當回事兒,想著明日便還給公司,隨意的往錄音筆上瞟了一眼,竟發現錄音筆還在錄音中!
阮初心想一定是之前不小心踫到了按鍵,趕緊將錄音關閉,剛想將錄音文件刪除,手指卻在按鍵上停了下來,轉念按了播放鍵。
「如何幫我?」
「如果你幫我查出來,我給你50萬!」
「」
低沉清冽的男聲從錄音筆里傳了出來,秦深的聲音本就很好听,錄音筆里更添了一絲神秘魅惑,阮初一听,心里便有些許的歡喜之意。
她突然攥緊著錄音筆,就像手里有著一件奇珍異寶般小心翼翼。這聲音似乎穿過了重重夜色,成為她黑暗人生里唯一的一絲絲光亮,她依戀、愛護。
一路正听著,轉眼就已經到了破舊的樓道下,阮初剛想進去,里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這聲音極為熟悉,阮初不自覺扭頭往回走,躲藏在一旁。
「你到底要干什麼?」這聲音高而刺耳,從樓道里炸了出來。
阮初心中一緊,這聲音一下子將她的思緒帶回前天夜里,那天,也是這個女人!
前日公司因爆出遇見酒店的丑聞,知名度和點擊率大漲,決定晚上聚餐。阮初只因發覺能跟著吃一頓好的,便跟去了,聚會嘈雜煩冗,沒什麼意思。阮初一心埋頭于飯食,雖然對于遇見酒店有著蠻好的印象,倒也不至于去懷疑公司什麼,只專心填飽肚子,然後回家。
阮初其實對于這種場合是很厭煩的,她酒量實在不好,小酌了幾杯便渾身酒氣,心里也有點兒煩躁,好不容易要回到家,剛想拿出鑰匙開門,便听到樓下門一開,一男一女的嘈雜聲便開始在樓道內蔓延。
阮初厭煩的嘆了一口氣,這樓道狹小,本就有擴音的作用,他們又吵得火熱,只听得耳邊一片嗡嗡的聲響。
阮初臉頰微紅,酒勁又要上來,扭頭就要下樓,一門心思的要去訓斥那對男女。
突然听到那個男聲渾厚有力的大吼,「遇見酒店肯定會辭掉你的!」
阮初迷迷糊糊的一驚,腳下的步伐停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秦氏留不得我!」那女聲異常激動,「但是我絕對可以還上錢!」
門砰的一聲關上,整個樓道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阮初倏爾蹙緊了眉頭,呼吸因為一時的緊張而變得些許急促,這是什麼意思?
緊接著樓下一陣陣的踹門踢門,男的開始破口大罵,「臭娘們!你給我出來!振宇集團到底給你多少錢?你都拿出來交給老子!」
門依舊緊緊關著,那男的又開始說,「你有本事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沒本事出來見老子嗎?」
遇見酒店的事兒果然蹊蹺!
阮初臉頰突然變得火熱,嘴唇因驚訝微微張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思緒漸漸回到現在,前日的爭吵,也正是這兩個人,阮初躲在一旁看著,只見女人將長發隨意的盤起,穿著一件因水洗太多而漸漸褪色的淺粉襯衫,手背上貌似有著一串英文紋身,青色泛黑,一看就是很久之前刻的。她臉上有些許的倦容和皺紋,正滿臉嫌棄的掙月兌著男人的手臂。男人膚色黝黑,看上去身強體狀,這麼冷的天只身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阮初心中訝然,男人整條手臂都紋滿了紋身圖案,奇形怪狀,亂七八糟,她也看不懂,只覺得烏青一片。
阮初低頭看向手中攥緊的錄音筆,是時候利用一下了,她按下錄制的鍵,小心翼翼的將拿著錄音筆的手往前靠。
「我先給你五萬。」女人掙月兌束縛,搭話。
「你為振宇做這麼大的貢獻,他們就給你五萬?」男的嗤笑一聲,話語中帶著些許嘲笑。
女聲沒有搭話,沉默不語。
「你幫他們打垮了遇見酒店,他們怎麼可能就給你五萬?」男的用力推了女人的肩膀,她踉蹌著,還是沉默。
「你說話啊!」
這聲音嚇的阮初瞳孔一顫!
「我和小治也要生活,小治還是個孩子,我不能讓他過的委屈!」女人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無力。
阮初倏爾蹙眉,莫名的覺得有些神傷。
此時此刻,她既不是背叛秦氏的保潔員,也不是收了振宇大筆錢財的負債者,她只有一個身份,她只是一位母親。
阮初自八歲便卻再也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她世間的萬般喧囂、喜怒冷暖,其實都與自己毫無關系了。但為何她一旦想起,卻依然覺得迷茫悲涼,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阮初關掉錄音筆,從兜里拿出手機,假模假式的打開,大聲吆喝著走了過去,「喂,你們這保安什麼時候才來啊!嗯,沒錯,就是在這兒丟的,就是這南邊這第一棟啊,對啊,快來吧!」
然後阮初假裝無意的瞥了一眼那個男人,然後往樓道里走去。
那男人見勢,估計是怕人多了麻煩,緊接著撂下一句狠話便離開了。
阮初這邊默默的將手機關上,眉頭微微舒展,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