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的公子名為慕容箴,年輕有為。
三年前的臘八節,慕容夫人去慕容箴的房內找他,卻發現他不知被何人襲擊,後腦勺被人砸破了,血正汩汩往外流。醒來後,慕容箴便變成了只會流口水的傻子,生活不能自理。
慕容夫人幾乎要把淚都哭干,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三年來,她去遍了東離大大小小的寺廟,拜過了大大小小無數的佛,跑遍了東離所有道觀,求過了無數的道士。該吃的藥也吃了,不該吃的藥也吃了。托著關系找宮里的太醫瞧過了,也找過民間的赤腳醫生來看過了。
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什麼辦法都會去嘗試的。
慢慢地,她從滿懷希望變成徹底絕望,直到那一天听到兩名婢女在議論無華樓里的無華老人如何神奇,于是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前往。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听說有無華老人的人找上門來,慕容夫人親自上前迎接,恭敬地道。
「我是無華老人的弟子,」池淨道,不打算浪費時間,「請帶我去見令公子。」
「因為從昨天開始,冒充無華老人的弟子太多了,我希望你可以證明下自己真是無華老人的弟子,實在不好意思。」慕容夫人為難地道,也是一臉苦笑。
自從她在無華樓放話,表示若是治好了她的兒子便願意以一半的家財奉上後,起碼來了十個人,有男有女,人人都自稱無華老人的弟子。
偏偏她還不敢得罪。
為此,慕容老爺還說了她幾句愚婦,盡信些江湖神棍之言。她一怒之下將慕容老爺趕了出去慕容老爺順便離家出了個走,慕容夫人更是六神無主了。
這麼多無華老人的弟子,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她當然也想過讓來人去替她兒子治病,若是真能治好,不管是不是無華老人派來的,她都會履行承諾分出一半家財。可對方一听要先治好,要麼尿遁了,要麼說只能盡力但也要先給酬勞,還有的甚至說要治個一年半截,想借此賴在慕容家不走!
進退兩難之下,她惟有先酌情將其中幾個留下,一一安排在慕容家客房。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當然也有真正懂得醫術的尋上門來,也並未用著無華老人的名頭,但看了慕容箴的情況後亦紛紛搖頭。
短短一天半的時間,竟迎來一出又一出的鬧劇。
她竟也開始覺得自己是個愚婦了,怎麼當天就不問清楚無華老人派來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肥是瘦呢!現在可好,無華老人也不見了守城門的人也認得無華老人,確定無華老人並未離開京城,但在京城里就是不見其蹤影。
就在她再次絕望之際,眼前這女子出現了,同樣自稱無華老人弟子,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池淨詫然地透過帷帽望向慕容夫人,發現不過一天多時間,這位夫人竟又憔悴了幾分。
慕容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冒充無華老人的弟子上過門來?還不止一個?唔,她好像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個情況,看來她還給慕容家添了不少麻煩。
不由得輕笑出聲,「慕容夫人,不必如此擔憂,且先帶我去見慕容公子。」
慕容夫人聞言驚訝起來,她再次確認一遍︰「姑娘意思是,先見我兒?不,不需要先喝杯茶麼?或者,不需要先吃點燕窩鮑參翅肚麼?」
池淨笑意加深,慕容府上竟被這等奇葩踫瓷嗎?「不用,慕容夫人,我是真正的無華老人弟子。今日上門來是為了看看慕容公子的情況,若能治,我便告訴你能治。若不能治,我也同樣如實相告,不會存心索取什麼。」
「哎。請隨我來。」慕容夫人聞言,雖仍半信半疑問,但對她多了些好感。
不管這位姑娘是不是真的無華老人弟子,等會兒就算趕人,她也會采取溫和點的方式。
池淨隨著慕容夫人來到了慕容箴的房間,剛推開門便听到里頭傳來「啊啊」的男子叫聲。慕容夫人眼一紅,也顧不上池淨了,率先走了進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兒子衣衫不整地正坐在地上玩著一只蟋蟀。
「玲兒?玲兒?她去哪了?」慕容夫人先是喊了兩聲,不見婢女回應,趕緊上前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兒子。
池淨站在慕容夫人身後,不發一語地打量著這位據說待人有禮,樂善好施的慕容公子。只見他身形瘦弱,披頭散發,唇紅齒白,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當看到慕容箴唇邊成串的口水往衣襟上流淌,還有那渾濁而無神的眼神,池淨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箴兒快起來,坐在地上涼,對身子不好。」慕容夫人將慕容箴扶回床上坐著,這才想起池淨來。「姑娘,這讓你見笑了。」
池淨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慕容夫人,且讓我替慕容公子把脈。」
說罷,她來到慕容箴床邊,將手搭上他的脈間。才放上去,慕容箴便將她的手打掉︰「啊!啊啊!」
「姑娘,實在對不住箴兒他不喜生人觸踫」慕容夫人尷尬地解釋道,邊輕聲低哄著慕容箴。
「夫人?」正在此時,慕容箴的近身婢女玲兒走了進來,見慕容夫人來了,忙福了福身︰「見過夫人。」
「玲兒,你去哪了?怎麼少爺坐在地上你都不管?」慕容夫人沉下了臉,她對失責的婢女向來沒有什麼好感,更別提是專門照顧慕容箴的近身婢女。
「夫人,我,我去茅房了」玲兒臉一白,忙跪了下來。
人有三急,這也不算什麼過錯。慕容夫人面色稍霽,這才溫和了些︰「起來吧。」
「夫人,玲兒家中有事,想向夫人您告幾日假,回鄉下一趟」玲兒道,面露懇求。
「好吧,那我明天將鐺兒調來少爺房中,你明日就回鄉去吧。去管家處領十兩銀子,就說是我讓領的。」慕容夫人道,只要不犯過錯,她對家中婢女素來不會摳門。
「謝夫人。」玲兒感激地道,從地上起來,似乎這才看到身旁的池淨,訝道︰「這位姑娘是?」
「這是無華老人的弟子,來給箴兒醫治的,玲兒快去沏杯茶來給這位姑娘。」慕容夫人道。
「是。」玲兒有些慌亂,忙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