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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無聲無息的花

這一切太過平靜,沒有絲毫波動,就仿佛外面的紛擾與此毫不相干。

然而越是平靜無波瀾,恐怕越是深沉。

如同深水,不似小溪流那般流動,但卻在寂靜之下暗藏廣闊天地。

「你來了。」

寂靜之中,一道女聲自隔間傳來。

說話間,那女子便移動輕盈的步伐,走了進來。

腳下無聲,腳步靈動,一看便知深藏不露。

應凌雲抬頭,但見一位如花般的女子。

這女子,就算是稱之為少女也不為過。

皮膚細膩,發色黑亮,脖頸優美。

就算再怎麼保養好,脖頸都是最容易出賣年齡的地方,然而這女子分明是年輕如花並非保養。

「姝姑姑。」應凌雲沒有絲毫猶豫,起身行禮。

「坐。」陳姝緩緩道,「應凌雲果然有見識。」

一般人見到這嬌美的少女,又怎麼可能把她與一個已過中年的瑤池之主聯系起來呢。

然而應凌雲深知,陳姝與義父合練隨心訣,如今青春常駐,就算年過半百,還是一副豆蔻年華的姿態。

不得不說,隨心訣當真是天下至寶,又當真是毒藥。

為了青春年華,天下之人不惜性命,爭來奪去,一片盛世也要被攪出混亂來。

「姝姑姑,陳凡此來是有事請教。」應凌雲道。

他用「陳凡」二字取代「應凌雲」,聲音中不無恭敬。

「陳凡。」陳姝似是思考般,緩緩坐于應凌雲對面,小啄一口桌上美酒,樣子雍容,和她清純的外表極為不匹配。

「來飲一杯,夜來天涼,想必你也累了。」

「是。」應凌雲拿起桌上精致的銀制酒杯,一飲而盡。

于歸?

雖說只一杯,但這個味道的確是那于歸酒。

應凌雲是飲過于歸的,加上他對于美酒的敏感,幾乎可以判斷,這酒便是于歸的味道。

再看那杯中液體,清澈如水。

「此酒如何?」陳姝道。

「的確好酒。姝姑姑此酒何來?」應凌雲不動聲色道。

「久聞應凌雲愛酒,怎麼連這隨雲鎮的佳釀于歸都不知呢?」陳姝語氣中似有調笑之意。

「姝姑姑是想考考陳凡嗎?」應凌雲于那桌上酒壺之中又倒了一杯酒,拿于手中,「姑姑這酒清澈如水,味道幾乎與那于歸一模一樣,然而卻並非于歸。」

「哦?何以見得?」陳姝道,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人。

「于歸酒呈現獨特的琥珀色,然而此杯雖味道極似,卻清澈似水,想必是用心調制出于歸的味道。」

「那你說說看,這是誰調制的?」陳姝道。

「恐怕是那錦繡山莊之人。」應凌雲道。

「你倒是通透。」陳姝神色之中似有贊賞之意,「早就听北漠提起過,他這個義子,自小便心思縝密,是個好苗子。」

她神色一轉,若有所思,「你今年可有三十歲?」

「剛好三十。」

「時間過得可真快,物是人非,當真物是人非。」陳姝感嘆一聲,「曾經滄海已成水。」

「姑姑又何須感傷,時如逝水,一去不回,最重要的便是珍惜眼前,不是嗎?」

「勸君惜取眼前時?」陳姝笑道,「時如逝水不假,但你是否听過,四季輪回,循環往復?」

「輪回往復不假,但萬事萬物都是向前的,就算往復也終歸回不到過去,姑姑又為何不能釋懷?」

應凌雲頓了頓,緩緩道︰「雖說義父生前並未告知陳凡,與他合練隨心訣之人竟是姝姑姑,但是他亦常常提起姑姑。」

「姑姑玲瓏剔透,為人和善,又何必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這般情境並非義父初心,也定是他不願看到的。」

應凌雲沒有再說下去,他想說,應北漠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來換取陳姝的青春年華,更是要她有足夠的時間放下心中的仇恨。

「陳家的仇,你這嫡子不得不報!」提起應北漠,陳姝不再溫和,一掌拍到了桌上。

「若非家仇未報,我又為何會與應北漠結合,可不想他竟是半道折了性命。你身為陳家男兒,如今又是凌雲峰教主,又為何非要我一個女人相逼?」

「姝姑姑,還請您不要動怒。」應凌雲神色依舊,他往陳姝面前的酒杯內斟滿了酒。

此來,早就料到陳姝不可能輕易被說動,應凌雲沒有絲毫急噪。

「您說為了報仇才委身下嫁義父,此言差矣。」應凌雲嘴角的笑意綻開,神色溫和,「姝姑姑面若桃花,神似少女,可是為何卻要如同少女一般,言不由衷呢。」

「你這是何意?」陳姝不悅道。

「陳凡既是凌雲峰教主,那自然得知隨心訣之事,若非真心相愛,就算想要練就隨心訣,也不可能。姑姑本是柔情似水之人,是義父最珍惜的愛妻,又豈會是為利益而結合?」

「姑姑,陳凡知道,您報國仇家恨,並非全是為了自己。當年慕容家兵臨城下,那是陳凡未曾親眼見過的,卻是姑姑親身經歷過的。做過了亡國之人,又怎麼會心甘情願隱姓埋名,一輩子棲身于這偏遠小鎮。」

「你既知我心,又為何前來?」陳姝道。

「當年義父都沒辦法做到的事,陳凡何德何能做得到?」

「北漠未修煉到最後,卻一命嗚呼,他是為了復仇而死,可如今,你早已是武功蓋世,又得到練器,為何不能練成那隨心訣?」

「姑姑,你可曾知道,義父為何而死?」應凌雲嘆息一聲。

「這原因連陸九淵也不清楚,當是走火入魔,心神不寧所致。」提起當年之事,陳姝不無難過,然而歲月也教會她,沉著。

「事到如今,陳凡不想瞞您,義父苦心,並非希望您被仇恨所累,更是為了保全您。」

「何意?」陳姝的心突然提了起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應北漠離去得太過蹊蹺,然而實在查不出原因,只能當作是那隨心訣修煉到最後一層,難度加大,無法駕馭,可這件事,的確始終是她心頭的一塊痛。

「義父是犧牲自己保全您啊。」應凌雲一字一頓道。

「你說什麼?」陳姝手中酒杯突然傾倒,那清澈之酒撒在了她長長的裙擺之上,開出了一朵無聲無息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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