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天,不管跟著賀松壽的人是不是蓬萊鄉手下,見他偏偏在這時候,在南城門上「找媳婦」這般荒誕,總要考慮一二。
只要他們有疑惑,便一定會有下一步動作,他們才能更好地將人揪出來。
顧綺叮囑完時,換班的幾個城門吏已經推門進來,見他們像是要走,忙問道︰「哎賀大人,可尋見如意娘子了?」
如今賀松壽找媳婦的事兒在其他幾個城門都傳開了,結果他們來了他卻走了,豈不是看不見光景了?
賀松壽做出個不滿的樣子,生氣道︰
「靈乩巷那些跳大神的,果然在誆騙我呢!哼!看了這半天,哪兒有個看得過去的娘子嘛。」
城門吏心中笑得不得了,口中卻正色道︰「哎呀呀大人,這等事情嘛哪兒說得準?指不定明天就能見了呢?」
他們恨不能賀松壽天天來,甚至都打算了暗中下注,賭他幾時能找到媳婦。
賀松壽細細一想,一拍巴掌道︰「哎喲,可真是呢!對,我得再去找他們問問,究竟是哪天。」
謝霽已經一步踏出了屋子,滿面嫌棄地看著屋內,仿佛不能再與他同一屋檐,否則自己也會變成傻子一樣。
顧綺則依靠在門上,拿著個尺方的大帕子錯眼能看成跑堂小伙計抹布的哪種好在一旁捏著嗓子諂媚道︰
「可是這道理呢!賀大人問清了是哪一天,千萬要同小婦人說呀。」
賀松壽豪氣地掏出一個銀錠子丟給她︰「自然自然,多謝嬸子了。」
「好說好說,多謝大人。」顧綺急忙精準接住銀子,擺出見錢眼開的樣子,笑得鼻子眼楮都捏在一起了,喜悅著扭腰就出門了。
走過謝霽身邊的時候,還不忘施禮,仿服夸張的打扮只是表象,她是很知禮的媒婆一般。
謝霽回了一禮,沒說話,而是別開眼楮。
湊近了看那掉粉的臉,的確不忍看。
咿,他想去問問謝菡,給她搞些宮粉來。
就算喬裝,也不要用這麼劣質的粉嘛。
賀松壽與城門吏打了幾句哈哈,還給了些許銀兩請他們吃茶,城門吏忙將人送出來,點頭哈腰、喜笑顏開的。
「那我先去了,你小心些。」謝霽這才撢了撢袍子,對賀松壽道,雖然穿得普通,這時候倒是個貴冑風範了。
「是,殿下也莫要托大,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既已復太子位,有事情的時候,還是帶些人隨侍左右才好。」賀松壽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認真道。
「七哥放心吧。」謝霽答應著,說了小時候的稱呼。
這一聲「七哥」,听得賀松壽通體舒泰,都忘記了他和顧綺的默契,著實扎眼的事兒。
「虹哥兒慢走。」他一拱手,也低聲叫了小時候的稱呼。
實則年紀越大,謝霽離著那位置越近,這樣的稱呼也是叫一次少一次了。
他們彼此都清楚,所以更珍惜些這樣疏散恣意的時光。
只不過盤桓在這對發小之間的氣氛還沒消散,謝霽剛走出兩步遠呢,迎面就見一架馬車過來。
謝霽本要讓身,豈料斜里沖出一只大花貓來,車夫嚇了一跳,當下就被甩了下去,馬也受了驚,前蹄豎起,發出了一聲嘶鳴。
突如其來的情況,更是讓車廂差點兒翻了,車內傳出女子的驚呼聲。
謝霽見狀,立刻飛身過去拉住韁繩,以高超的馬術勒停馬。
而賀松壽也早接住了車夫。
「殿下沒事兒吧?」賀松壽立刻道。
「我無妨,」謝霽探頭回來,「你呢?」
賀松壽今兒穿的是家常衣服,方才接人的時候蹭在地上,右手腕兒至小臂擦傷了,滲出血來。
「擦傷,殿下不必擔心。」賀松壽無所謂道。
謝霽到底擔憂,不過他今兒也沒帶藥出來,只能道︰「快些回家去吧尋了大夫,晚些我送些藥到你府上。」
「多謝殿下,下官遣人去就好了。」賀松壽忙道。
他與謝霽是自小的交情,有來往不怕,但如果謝霽真的到了賀家門上,有些人可就要做「太子結交官員」的文章了。
謝霽知道他的擔憂,點點頭,這才問車內道︰「車里的人可要緊?」
車簾掀起,一個盛裝打扮卻滿面驚慌、眼中還含淚的少女掀起簾子,一副戚戚然、劫後余生的模樣,泣聲道︰
「小女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謝霽一看清車內的人是誰,好險沒吐出血來。
因為車內的女子,恰好就是丁香丁姑娘。
前次事件,的確給生長環境相對單純,自幼就定了親,一心一意等娶丑妹妹的太子,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以至于他都不得不小人之心,懷疑這怕不是個局吧?
……
不過,這還真不是他的小人之心。
還真是丁香姑娘在听說謝霽今日行蹤後,設下的局呢。
雖然這種局漏洞極多,但是富貴險中求,不付出血的代價,怎能與謝霽有近一步的接觸?
如今的結果,完美!
丁姑娘內心很是喜悅,臉上卻依舊掛著淚水,低聲道︰「小女也沒想到會這樣,還傷了賀大人,都是小女的不是。」
謝霽總覺得能從這事情里嗅出陰謀的味道,只是他天生性格使然,沒有證據的事情不會亂說,怕傷人的體面,便木著表情道︰
「原來是丁姑娘,你沒事就好了。」
說罷,他跳下馬車,對那車夫道︰「你家小姐受了驚嚇,先送她回府吧。」
丁香自覺又與謝霽近了一步,又知欲速則不達,便點頭道︰
「不敢耽誤殿下,小女先走了。」
說罷,在車上一禮,放下簾子,吩咐車夫走了。
謝霽腦仁兒更疼了,心想可惜那帕子顧綺還沒來得及還呢,就出了這些事情。
頭疼。
這場英雄救美倒是沒得到群眾更多關注,倒是丁家馬車原理之後,抱著傷臂看戲的賀松壽,發出了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
引得不明所以的路人都在看著。
謝霽用譴責的目光看他,可是早就樂不可支的賀老七,已經對他做了個鬼臉,轉身一溜煙兒跑了。
他自小在京中,不是沒听過這類故事,今兒卻是頭回看見。
可太有趣了,他得存心里,沒事兒就拿出來嘲笑謝霽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