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過雨雪,溫度降了不少,走廊里的窗沒關,離了屋子里的炭火,下了床塌便一股冷風吹過來,阿楊不禁打了個哆嗦,他走過去把通風的窗關上,手臂還未來得及抬起,便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在他身後的顧念珩拿手一提,直接帶走。
進入另一個更冷的房中後,顧念珩月兌下披在外頭的棉襖,阿楊搓著手,趴在案幾上研究臨時居住的屋子里新添置的一方硯台,硯台下面壓著一幅畫,畫的旁邊留這幾個鬼畫符,然後阿楊並沒有看懂鬼畫符里面寫的是什麼。
阿楊神色帶著幾分狐疑,拿著手指戳了戳,不久,手指往沾了幾分風雪的衣袍上抹了抹,在硯台邊緣敲出小小聲清脆的聲響,風雪在硯台的邊緣上融化成水,慢慢的滴落在畫上。阿楊滿意的笑了笑。而後,揚起頭沖正在閉目養神的顧念珩道,「你這畫可寶貝了,哪里來的?」
「撿的。」顧念珩眼皮也不抬一下。
「唉,可惜了沈家小兒這麼一雙動人心魄的水靈靈的大眼楮,居然是個瞎子。」阿楊說著,雙手模上自己的臉頰,感受自己臉上傳來的一陣陣的涼意,輕輕扒了一下眼皮,對著被外頭的霧迷了的窗做了一個鬼臉,鬼聲鬼氣的哼著歌,然後歪著腦袋看著無動于衷的顧念珩,「先生啊,我默默的收回我剛開始的提議,不過,咱們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真的要連他家的一只狗都不放過?」
「約法一章。」顧念珩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抬眼,干淨修長帶著淡淡清香的手指落在胸口繁復的花紋的結扣上,慢慢的把玩著,靜靜的等著阿楊的回話。
「說來听听。」阿楊含笑,興高采烈的跑過顧念珩的身旁,揪著他的衣袖。
「你從今以後不要開口說話。」顧念珩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百依百順是小娘子干的事情,我說話你又不愛听了。」阿楊頓了頓,「對了,先生,你覺不覺得我們此行去的太過順利了?」
「嗯。」顧念珩問道,「你看出什麼來了沒有?」
「先生明面上去雍州城講義,就算您有顧家的這個頭餃,可是城中的百姓未免太過熱情了些吧,還有啊,雍州雖然偏僻,但是也不至于兩眼不聞窗外事吧,怎麼雍州城的知府好像不知道您與皇帝不和一般,也像不知道您的性子一般,好酒好菜,美人盡往里送………」阿楊有幾分不快。
「而且京都里也並不怎麼太平,誰知道那件事情又該牽扯了多少人………」阿楊說到,面色更有幾分不解。「前幾任的丞相的下場擺在那里,怎麼沈家的行事風度依舊是一如既往的肆無忌憚,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理解沈相這個人,上次你派我潛入府中一探究竟的時候,我看到他家的奏折堆得比人頭還高,沈相忙活了大半夜還在那挑燈夜批,我就在那守了一夜,結果第二天又看他神采奕奕的去上朝,他胡子眉毛一把抓,把自己弄都這麼忙了,怎麼平日還有閑情雅致賞花听閑,暗中還勾結了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呢,听說此次查詢的江湖勾當,又同他沈家不少牽連………」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那人年紀輕輕的成功上位了,而你還在這苟延殘喘。」顧念珩輕笑。
「最重要的是,我還听說沈相年少的時候說里面長不僅面貌端莊,能文能武,還會許多門語言,他以前還當過使臣出使南蠻,哦,對了,這個借口好,到時候定罪也好定,通敵叛國。
至于那精通民間宮中各種樂器,怎麼听來都覺得那都是騙人的呢,人各有長處……咦……刺殺這方面可以,不過倒不用他親自動手。對了,先生,宮中的那些傳言可信不………」阿楊歪著腦袋看著顧念珩,模樣好不好奇。
顧念珩慢條斯理的回答阿楊的問題,「所謂三人成虎,這里面的是是非非恐怕只有當事人才說得清楚。」
顧念珩沒有平日里頭穿的溫暖白色的祆子,而是穿了一件帶有繡有暗色的,花紋的純色的黑色的開衫,里面搭配素淨的小立領內襯,顏色對比強烈的很。
阿楊現在不怎麼注意,如今定楮瞧了瞧,撫掌大笑道,「先生,這衣服的樣式倒是好,今日應該有風雪,你穿的這黑沉沉的顏色莫不是又要錦衣夜行,去模清一下別人的底細?」
「晚上你不是不去嗎?」顧念珩淡淡的反問道。
「我還是不要留在屋里應付不知道何時神出鬼沒的可的女人!」阿楊眼神望著虛無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留守空房的時候,大冬天穿著單薄的女人那臉上嬌羞的笑容,惡寒的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那天的惡作劇,開始強調自己的清白和立場。
顧念珩反問了一句,「真的?」隨即不等阿楊的反應,「那你那天的話是什麼意思?」
被顧念珩這樣一說,阿楊才猛不丁的想了自己頭幾日說的話來,抬頭對上顧念珩的目光,只見顧念珩的目光像兩把刷子一樣準備來一場大清洗,又清透的好像兩把追魂于無形的利劍,盯得他無處可逃,他不好意思的模著自己的腦袋,尷尬了一下,手無足措的拿起了手中的硯台,靈光一閃,快速的轉移了話題,「听說雍州城的硯台很出名?」
「你難道想貪墨?」顧念珩冷不丁的問道。
「我哪敢呢?給我十個膽子都不敢了。」阿楊大喊冤枉。然後想要將功補過似的拿起了硯台下面壓的那張畫仔細的端詳,「這幅畫真的是絕美天倫呢,先生好眼光,隨手一撿都是寶貝,看這兩條錦鯉畫的栩栩如生的,象征著好福氣……」
顧念珩,「…………」
阿楊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不得了了,他家先生的臉全黑了。
鑒于勇于改正錯誤的阿楊又拿手認真的撫平了畫的每一個角落,小心翼翼的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容,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看了那兩眼鬼畫符,于是試探都張了張口,「沈,沈家那小子畫的?」
顧念珩不置可否。
阿楊心里月復黑的誹謗道,先生不喜歡人家,還藏著人家的畫干嘛。
別人喜歡他的時候他要把人推遠,別人走遠了又要來懷念一樣,到底是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