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幅棋,有一對象,你一只,我一只。如此而已」沈休抬眸,前人常說:世事難料。從她偷出自己的生辰八字時,或許她就該意識到她與十六皇子之間氣氛微妙。
當沈休親眼看到十六皇子所居的含涼亭被改成她最愛的花閣時,已是三日後。
此時事情的詳細也已傳入相府耳中,如她所料。不日後宮中的晚宴,帝後也會提名叫沈三去赴宴。
良妃會帶著十六去,沈休模著下巴沉思著,就是不知道相府到時候究竟是誰去。
沈一打探到消息說,她爹指名道姓地要沈休也去。
沈休言辭閃爍,生怕自己此時輕舉妄動,讓沈相疑心之下索性令人斷了自己的後路。
據說十六皇子蕭再對良妃突然轉了性子的舉動亦是非常不滿的,從良妃宮中被待衛送出的時候還曾披頭散發狀若魏晉時期桀驁不馴的修士。
沈休反倒是靜下性子來了,平日里就三點一線,這在沈一眼中看來就安靜的夠詭異的了,更不用說沈休時時大早起來拿了個剪子跑去院子里頭剪花,懷里還揣了個壇子,怎麼看都是用來……不像用來裝花的。
沈一也曾偷偷跟著沈休,欲探個究竟,結果沈休從花叢後面探出個腦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釀酒。」
但是無論主子怎麼個轉變,主子就是主子,小書童流衣也得起得比主子還早,然後在滿地的西北風里,拿了披風,小心翼翼地替自家主子披上。
「今天是什麼日子?「沈休將手中的剪子放下,手里沾滿了花汁,忽然就抬頭問。
小書童流衣正打著瞌睡,听到問話,驀然的清醒過來,連忙小聲說是冬至。
沈休神情僵了一下,眉頭突然皺了,也不知被觸動了什麼心緒,
叫書童將屋子里的酒搬過來,順便去物色幾個會釀酒的下人。很快書童尋人帶著酒悉數放到院子里的花架下,向來只知枯坐著剪花的沈休當場學著釀起酒來。
「公子的手真是漂亮。「小書童礙月奉承道。沈休听罷,神色一頓,眼里的流光忽瞬即逝。
沈休又想起了十天前她立在她爹的面前,「爹,我喜歡國子監里的博士,你為我下聘可好?」
她爹拿著茶水的手一晃,「可是我對外宣稱你是我兒子。」
「那為何你明里暗里想叫我狸貓換太子許配給皇室,你不是說了不參與奪嫡。」沈休不滿的將沈相望著。
沈相沉默了許久,沈休倔強的抿著嘴,只看到她爹那修長的手輕輕的扣在茶杯上,良久不語。
她意願從來都微不足道,無所謂願不願,而是不能。
沈相轉身而去,沈休猛然驚起,抓住了她爹一片衣角,卻在他爹的嘆息聲中,慢慢的松開手來。
沈休在一陣微涼的風中回過神來,目光涼涼的看著小書童,卻笑了起來。
沒辦法,她從來不安于天命。
初冬,宮中舉行家宴。
皇帝登基已久,太子之位尚懸,朝廷中朝廷中的水翻來覆去,深不見底。帝後貴為了千重闕中最尊貴的女人之一,卻不得聖寵,母族日益衰微,久居深宮卻不願過問六宮之事。
眾人見帝後難得的來了興致,紛紛對帝後名單上的人物猜測起來。
沈休一身華衣隨著眾人叩拜,隨後被帝後一臉慈祥的召于殿前。沈休頂著眾人的目光,心里猜測著帝後到底對她有什麼看法。
帝後略略叩著自己精心修裝飾的指甲,俯視著沈休,然後輕輕笑了起來,「真是個好兒郎,,怪不得丞相連弦也不續就把你們幾個放在心尖兒寵,想來個個都是不凡的人,自當另有一番姻緣。榮華富貴自當不會短的,當真生死命數皆不同于他人。「
沈休睜大了眼楮,緊緊抓著自己衣角的手不覺松開了,平常不太愛瓜子飛速的轉動起來,造,造,造化,什麼造化,誰給的造化?沈休抬眸呆呆望著帝後話中有話,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接話,只得低下頭來直稱謬贊謬贊。
沈休接下酒杯,目光無神的走下台階的時候,多年前沈相將她從江陵接回來時對她分析的話忽然浮現出來。她爹說︰當今帝後淺看無欲無求,卻是個喜歡知道自己所求為何,並願意不惜代價去爭取的女子,身系一門的榮辱,一朝興衰。
沈休這麼想來又回過頭去,悄咪咪的打量端正的坐于上方雍容華貴的帝後。
小書童將手里拿著的一個話梅遞上給低著頭的沈休,忽爾小聲的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顧家顧公子。
沈休沒有回答,甚至沒有動,她皺了皺眉,此時正是宴會正歡喜時,雖然平日里頭她能見到他的機會並不多,但是此時也不便硬將自己挪到他面前。
蘇雲正巧同沈休照面,他挽著葉落落的手,笑容帶著幾分深意的看著她。似乎自花家舉家搬走京城之後,蘇雲看人的目光似乎總是自覺的不自覺的帶著幾分探究和深意。
葉落落大方的上前來,輕挑的將沈休看著,淒淒慘慘的開口,「比上回見時又清瘦了些。」
沈休臉色有幾分蒼白,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著不遠處顧念珩神情也是不見一絲波瀾,帶著幾分麻木的笑道,「你倒是長了幾斤幾兩肉……」
葉落落大力的拍著沈休的肩,「來,喝!」
沈休斜覷了葉落落一眼,咬了咬牙,忽然拿過整個酒壺,一口氣喝了下去。將空壺丟回托盤里,她恨恨地抹過嘴邊的酒汁:「你來?「
葉落落同蘇雲對視一眼,眼里有星點笑意,蘇雲開口,「原來我還以為沈家女兒同十六皇子的婚事只是傳聞,今兒個倒被你一番愁死人的模樣給驗證了。」
葉落落嘻嘻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你這般叫做借酒消愁解悶呢。」
沈休將杯盞往他倆跟前一堆,笑而不語,葉落落象征性喝二口,就把腦袋往沈休跟前湊,神秘兮兮的問道,「剛剛皇後把你叫上去,我們隔的遠,沒听到什麼,能透個口風不,都說了什麼?」
沈休一巴掌拍到葉落落臉上去,「想知道啊?」
葉落落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沈休笑了笑,捂著手,小心的湊過來,用眼神示意台上,說道,「自己問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