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翎因宋星毫不留情地揭發了她與丈夫隋春已多年沒有同框,甚至連尹翎的事業走低,隋春也沒有伸手幫忙。惱羞成怒抓起了茶壺。
茶水的熱度迅速襲上了她的手指,可尹翎一點也不覺得燙。
嘉美得一案,在法庭上,她就對這個害她明里失了面子,暗里失了嘉美得股份盈利的女孩兒恨得入骨。
一是被揭發了**而慍怒,另一個方面也擔心宋星再說下去,影響了金英姬對自己實力的評估,影響接下來的合作。
尹翎的手抓住茶壺就要抓起……
時欽拉住宋星的手,一把將她拉在身後,卻見一只手按住了尹翎抓著茶壺的那只胳膊。
金英姬緩緩抬眸。
昏黃燈光下,她金絲邊眼鏡泛著光,眉目仍舊如從前平靜。
「尹女士不必客氣,您雖然是我的晚輩,卻是我女兒的嫂子,也是我的合作伙伴,為我斟茶倒水這件事,倒是不需您親自動手。」
金英姬給了尹翎一個台階下,也是威懾她不要在自己的眼皮下找事兒。
尹翎盛怒強行壓下,望向宋星的目光卻宛如一只禿鷹。
戴著碩大翡翠、細瘦宛如鬼爪的手指,緩緩從那茶壺上退去。
金英姬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人,一個穿著海水藍色辰服的中年女子走出來。
金英姬昂著頭,輕聲吩咐到︰
「穆槿啊,去把這茶換一壺來吧,沾染了憤怒和不安的飲品,喝到肚子里會生病的。」
被喚作穆槿的中年女子低眉順目地點點頭,邁著細碎的小步走出來。
宋星望向這女子,暗暗嘆到這世界上竟然有比自己還要清淡的五官。
就像是清泉水澆在白紙上,又像是泡了一整天掉了顏色的木槿花。
女子的皮膚好得宛如輕薄的瓷器,即便眉眼里能看出年紀,她的五官,卻像是寫盡了墨的細羊毫畫成,絲毫看不出起伏。
唇也是淺粉一點點,尚沒有她身上干涉內政了燈光的白色辰服短衣顏色重。
這清淡的五官,配合她緩慢無聲的動作,就像個淡淡的影子在卡座里走動。
若不是金英姬特意喊她出來,出了餐廳的門,宋星決計不會記得,自己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那叫做穆槿的女子,拿起那茶壺遞給卡座外的侍者,然後又謙卑地低著頭走了回來。
仍舊站在之前所站的位置。
宋星很有些驚訝。
她之前就注意到,之前所站的位置,地面上落著一朵石斛蘭,大概是桌上的菜肴擺盤時落在地上的。
這石斛蘭的花瓣就在木槿腳下大概三點鐘位置,宋星裁剪衣服多年,一眼就能判斷這花距離她不過10厘米。
而她送完茶壺走回來,腳步邁過那石斛蘭花,所站的位置,令那石斛蘭花仍舊距離她10厘米。
也還在三點鐘位置。
宋星心里輕呵出聲。
金英姬身邊,竟然有這樣深藏不露的人?
這走位定點的本事,若是放在演戲中,可謂驚人。
大隱隱于世?
是金英姬自己厲害到了一定程度,調得身邊人有這樣的能力,還是這女人深藏不露,金英姬只緣身在此山中,並不知道身邊人,已經修煉得橫看成嶺側成峰?
宋星不動聲色,視線移向別處,暗道時欽這個生日算是徹底被毀了。
先有自己咄咄逼人,仿佛明天就要跟他領結婚證一樣,把人家問了個底兒掉。
再有尹翎意圖拿茶壺摔自己,金英姬滿臉蒼茫,不知打了什麼壞主意。
她身邊的那個目不斜視的女隨從,越是把自己往低調了藏,就越讓人心中生疑。
宋星此刻倒覺得金英姬有句話說得蠻對,吃了帶有不良情緒的飯,是要生病的。
她拽了拽時欽,聲音很是小女人︰
「我走的時候,好像忘記關卷發棒……別燒著了。」
這聲音甜美,令時欽好不喜歡。
卻皺起眉︰
「你的頭發不是……哦,這是用卷發棒弄的啊,哎呀你們女人真煩。」
他對她眨了眨眼楮。
宋星心中一樂。
這個直男差點把自己的頭發是在盧漫的造型師那兒做的說出來。
倒是為難一個這樣傲嬌的人陪自己說謊。
時欽站起身,剛要行禮道別,卻听見金英姬仿若沒听到剛才的對話。
「生日的話,是要喝湯的吧。」
金英姬拍了拍手,穆槿就走出卡座,很快侍者就端上一個熱騰騰的麥飯石鍋。
紅彤彤的湯鍋里仍舊在沸騰,依稀能看到有菌類和海鮮。
還有細細的面條。
宋星心中一緊。
時欽,從不吃碳水化合物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時欽說不去做的事,他從來恪守不做。
金英姬是投資人,看起來和時欽也足夠熟悉,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是故意的!
吃什麼不重要,她就是要踩著時欽尊嚴給所有人看。
穆槿將湯鍋放在時欽面前,金英姬笑道︰
「我們這種老人,最不喜歡過生日,感覺過了一年就距離上帝近了一年,然而看見年輕人過生日真的很開心啊,願時先生能永遠保持花一樣的容顏吧。」
銀叔知道時欽是何等驕傲的人物,說不吃就不吃,唯恐時欽在飯桌上翻臉。
「金女士,宋小姐說她的卷發棒還通著電,小木屋是木質結構,我們還是先回去,孩子們還都在小木屋里,要是著火了就……」
「著了就著了……」
金英姬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如果著火了不知道跑出來,那和養了一群山豬在家里有什麼區別?」
宋星看到時欽一直低著頭,手攥得緊緊地,腳下仿佛生根的樹。
他下唇緊緊咬著,雖隱忍不發,卻已經到了極限。
幾天的相處下來,宋星早看出來,時欽拿小木屋里的練習生們當成弟弟,不管多晚回來都會親自檢閱他們一天的訓練成果。
就算晚上沒有看到他們,第二天一早也會親自叫他們起床,而那些美少年也像花果山的猴子圍繞著孫悟空一樣,雖然上躥下跳,卻無一不唯時欽馬首是瞻。
金英姬作為投資人,卻視他們為山豬?
那時欽是什麼?山豬的頭目?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有資格叫他大豬蹄子!
時欽手指的骨節攥得發白,金英姬仍是慈眉善目。
「時先生,生日要吃長壽面,這也是中國傳來的規矩吧。」
宋星雖看不懂這種無目的尊嚴碾壓和權力壓迫是為了什麼,可是她卻看到金英姬提到「花一樣的容顏」時,時欽的瞳孔震了一下。
他不是最以自己的美貌為傲的麼,金英姬這樣的祝福,他不該反感啊?
難道兩人之間有什麼啞謎和暗語,是自己不曾知曉的?